喜事嬷嬷忙得不住点头道:“是,万岁爷也吩咐了,今儿让奴婢一定好好儿给娘娘梳头。”
穆南枝心下纳闷,今儿是登基大典,她自然是要出席没错,但到底不是封后嘉礼,按说她是不必如此盛装的,到底她如今的身份还并不是皇后,只是又不能穿王妃的服制,所以也不必特别费心梳妆,但是瞧着鹿知山的意思,竟是特地请了这喜事嬷嬷入宫给她梳头来着。
穆南枝左右想不明白,已经被吉祥一干人簇拥着坐到了梳妆台前,喜事嬷嬷取出了木梳,一边给她梳发,一边轻轻吟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穆南枝又羞又囧,忙得打断了喜事嬷嬷:“嬷嬷,你糊涂了,我早就嫁人了,怎么该唱这样的词儿?”
不等喜事嬷嬷开口,吉祥就含笑道:“奴婢觉得嬷嬷唱得很好听,左右是好意头,娘娘,您就让嬷嬷唱着呗!”
“该唱!该唱!今儿是好日子,”喜事嬷嬷也坚持道,一边仍旧继续吟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穆南枝也没有再打断喜事嬷嬷,就任由喜事嬷嬷一下一下给她梳发,一遍一遍吟唱,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恍惚之间,似是又回到了那一年的三月初十。
那一日,也是这样的清晨,也是吉祥在一旁陪着她,也是这位喜事嬷嬷用同样的手法给自己梳发,只是这时候,她心中没有一丝慌张,她的眼中没有一滴泪水,她心里都是平静,她眼中都是澄和,直到铜镜中映出了男人的脸。
只见那人头戴黑狐皮缎台朝冠,穿黄缂银面白狐膁接青白膁朝袍、黄面黑狐皮芝麻花朝端罩,戴东珠朝珠,束金镶珠松石四块瓦圆朝带,穿蓝缎毡耪帮狼皮里皂靴。
一身尊贵威仪,却一脸宠溺含笑,手里还捧着只格格不入的豆青釉双耳大瓷碗,不是鹿知山更是何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众宫人忙的跪地叩头行礼。
穆南枝却没有起身,仍旧坐在绣墩上,一眨不眨地盯着镜中正朝她偏偏而来的男人。
“囡囡,”鹿知山走到她面前,轻轻唤道,一边在一众跪拜宫人的注视下,他缓缓单膝下跪,将那豆青釉双耳大瓷碗捧到了穆南枝的面前,“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一时间,偌大的宫殿中落针可闻,一个个原本应该贴地回避的宫人,却忍不住稍稍抬起头,她们或是震惊,或是欣喜,又或是艳羡地看着梳妆台前的男女,看着一身龙装的万岁爷,向素面朝天的皇后娘娘屈膝下跪。
穆南枝看着那满满一大瓷碗的红硕晶莹的石榴,忍不住红了眼眶。
曾几何时,也是这个大瓷碗,被宋福端着送到了端慧和硕公主府,又是什么时候,还是这个大瓷碗,被吉祥端着送进了马车,随着她一道上了五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