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菱抬手,似乎想去触碰那轮万古不变的明月,扭头朝着杜挽秋一笑,透过那张被毁的面容,杜挽秋仿佛看见数年前明媚张扬,风姿无双的柳妃。
柳叶菱突然发出格格的笑声,听的杜挽秋头皮发麻,奋力挣脱开杜挽秋的手,朝着宫殿深处跑去,离开之前就下一句:“天亮了。”
杜挽秋不知这句话是有什么深意,柳叶菱已经跑远了。
里面太过幽森,即便胆大如杜挽秋也不敢一个人进去,再加上先前柳叶菱古怪的笑声,疯疯癫癫的行为,杜挽秋稍作思量便离开了。
不得不承认她怕了,这深宫就是洪水猛兽,想要将人吞噬。
杜挽秋从地上抱起先前采的那些花花草草,看着手里抱着花草,今夜之行,也算是有收获吧。
回头地时候看见树下静静躺着的簪子,在淡泊的月光下发出泠泠的幽光,杜挽秋脚步一顿,轻轻叹了口气,又往回走了几步,将那根参和了斑斑血迹和泥土簪子拾起,在衣摆上擦了擦,擦拭干净了才看出原本的模样。
先前没有看仔细,如今一看,看见簪头镶的一块红宝石,整只簪子都做工极为精致,尤其是那颗红宝石,仿佛经过千锤百炼,却又丝毫不毁它的灵气。即便杜挽秋见惯了好东西,面对这支玳瑁镶红宝石的缠丝银簪依然有些咋舌。
杜挽秋也想是带回去呢还是就放在这里,放在这里万一被夜猫或者路过的鹰鸟叼走了,只怕不好,毕竟柳叶菱的样子看起来对这支簪子还有着些许怀念。
若是日后不见了,对她只怕没有什么好处,毕竟必要时可能还能派上用场。
杜挽秋将簪子揣入怀里,冰冷的簪子贴在胸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天气,真是越来越凉了。
杜挽秋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隐藏在黑暗底里的宫殿,收回目光,按照原路返回。走过石桥,听见水打石桥的声音似乎和来时没有什么变化,而杜挽秋清楚地知道,这里将成为她在皇宫里的第二个落脚点。
因为没有回头,所以没有看见柳叶菱从黑暗里投来的目光,那是对生失去了渴望,对死也不畏惧的眼神。
天亮了,而她是待在黑夜里的人。
大抵是因为来时月光清浅的缘故才会让她失了方向,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青色,路也变得好走多了。
凭着脑子里的一根绳牵着,穿过一片绿油油的树林,很快杜挽秋便回到了住处,天色微亮,草坪上的露珠沾在衣上,微湿。
路过春秀睡觉的地方,看着将整个脑袋都塞进被褥里的某人,杜挽秋勾了勾唇角,心情大好,步子也放轻了些许。
只在心里头嘀咕,都多大的人了,睡觉还这么废,想着天亮后怎么着也要训斥她几句,这样团成一小块地睡觉,对身体有太多的不好。
往常这个时候春秀已经忙碌起来了,只是近来,大概是太累了,一睡到现在也没醒,杜挽秋略微有些心疼她,别的大丫鬟都是吃香喝辣,作威作福,而她的丫鬟日日跟着自己奔波劳累,还日日担心第二天会发生些什么。
也是生怕春秀醒来见不着她心生担忧,一路脚步不停,急赶慢赶总算是赶回来了。
杜挽秋回到屋子,匆匆找到一只罐子,将怀里捧着的金银花放置其中,一套事做完,楞楞地看着满满一罐子的金银花,杜挽秋才想到点灯。
黄白相间的小花安安静静地躺在罐子里,在昏黄的灯下尽显温婉。
比起金银花这个名字,杜挽秋更喜欢它的别名“忍冬。”
忍过冬天,春天是不是就要到了呢。冬夜漫漫,何时是春啊。
金银花晒干了效果更佳,而此时杜挽秋已经等不及了,将灯端近,净手后在书桌前坐下,这里什么器皿都没有,唯一的一个大罐子还是杜挽秋费劲千辛找着的。
端来一盆清澈的凉水,将金银花尽数倒入,小心翼翼地清洗了一遍。后将花丛水中捞出,放进洗净的碟中。
杜挽秋将洗干净的毛笔柄作杵,一下一下地将金银花碾碎,没一会花汁便渗了出来,杜挽秋将汁水倒入另一个碟中,捧过剩下躺在水面悠悠浮动的金银花,继续先前的动作。
金银花被用完了,碟中的花汁也差不多,原先是想做些清热解毒的药丸,而如今似乎有人比她更需要金银花作配料。
在灯下忙碌了半个时辰,杜挽秋的眼睛有些微酸,用她先前自制的药水滴了几滴,这才起身。
书架上书倒是不少,只是前几日事情太多,根本没有那个闲情逸致翻来此时没有睡意,正好看看有没有什么用的上的。
一眼望去都是些什么《女戒》,《生为女子该做的事》,《以夫为纲》等等。
杜挽秋扶额,她就不该对这里抱有什么期望。就在这时,杜挽秋看见藏在角落里,极为不显眼的一本书。
抽出来后发现外壳还是竹面的,拍掉上面的灰尘随意地翻开,却被里面的东西惊着,实在是意外之喜啊。
也不知是何人落在此处的,竟然是本医书!上面有许多的都是治疗疑难杂症的偏方,并且是孤本,上辈子她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找到,竟然被随意地丢在这种角落。
杜挽秋小心翼翼地翻动,将外面的灰尘一点点地擦拭干净,在书桌前坐下,就着灯光一页页仔细翻看。
不知过了多久,杜挽秋看见有篇关于金银花的“这种花初开如银,久则如金,故名金银花。”
再后一页就是一梦生的解法!
杜挽秋欣喜若狂,强压住那颗激动的小心脏,一目十行。
看完后,杜挽秋便没有先前那么欢喜了。即便早已知道难以根治,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竟比她所知的还要恶毒三五分。
杜挽秋沉重地合上了书,放回原先的地方,掀开窗帘看了眼泛起鱼肚白的天空,困意席卷而来,连打了几个哈欠。
杜挽秋对着窗外自言自语地道了声早安,掐掉灯花躺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