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许久的百姓们也逐渐散去,只不过离开时嘴上仍然津津乐道地议论着云家人和云记食肆。
倒是知县大人,急匆匆地往后衙去,一边走还一边问师爷:“那位大人可还在?”
师爷紧跟其后匆忙道:“这个,我也不太敢确定,因为急着去告诉您那位大人的要求,我只奉上热茶后便匆忙赶回去了,如果不出意外,那位应当还在厅中候着?”
知县大人有些懊恼,“早知道应该更快点把案子处理好,要是那位大人等急了以为本官怠慢他可怎么办。”
师爷不清楚对方脾气,也不敢胡乱说什么,只能跟着知县显得慌张的脚步赶紧往前厅走,可是,当他们真正到了厅中,却发现,原本该坐着人的位置上空空如也,小茶桌上只有半盏没有热气的茶。
知县大人目瞪口呆,“人,人呢?”
师爷也傻眼了,“可能,已经走了?”
知县大人何尝看不出人已经走了,但仍然难掩失望,拍着大腿道:“怎么就走了呢!”要是他再早点过来,是不是就能见到人了?
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难得有个京城来的大人能让他巴结,大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错过,他岂能甘心啊!
“都怪你!明知道对方来头不小,怎么能一个人手都不留下来!”害得现在鬼影都没有一个,他便是想追都不知道往哪儿追。
师爷心里也苦啊,他倒是想留个下人伺候着,可对方不要,他还能安排衙门的官差守着?那就不单单只是伺候,而是有监视对方的嫌疑,极有可能惹怒了那位大人,他哪里有那个胆子。
师爷想了想,提议道:“要不然,在城中的几个大客栈打听一番?”那些开客栈的对于城里有哪些新面孔一定印象深刻,消息应该不难打听。
知县大人下意识地想答应,但很快便摇头道:“不妥,我们贸然调查对方,很容易引起对方不快。”
要是那位大人本身是个气量不大,后者在这方面有所忌讳的,他岂不是自寻死路?
两个人凑在一起想了好几种法子,但都因为对那位大人了解太少而不敢贸然行动,最终,知县也只能感叹一声:“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吧,也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再见到那位大人。”
因为导致他没能见到那位大人的是云家人,此时知县大人对云家人的观感再一次降低了一个档次,甚至是嫌恶起来,破坏了他原本可能拥有的升迁之路,便是日后云成耀还想给他塞钱拉拢他,他也绝对不会同意!
他估计不会想到,经过今天的事,云成耀对他同样没了讨好拉关系的心思,他此时暗下的决定未免有些多余。
他更不会想到,他和师爷张口闭口的‘那位大人’,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官身,不过只是京城国公府的一个小厮,哦,或许也不能说是‘不过’,只要是和国公府这样的庞然大物扯上关系,便是小厮,也确实值得这些小地方官拉拢讨好。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叫做,宰相门前七品官嘛,一个道理。
而白壁甚至都没有对师爷表明国公府的身份,代表国公府的牌子在云景灏手里并没有给他,这种小场面也用不上,但白壁离京的时候,徐氏给了他们这几个在云景灏他们身边伺候的人一个能行方便的牌子,不至于像国公府的名头那般下人,但大部分情况都够用了。
离开县衙的白壁并没有急着回府城,抵达的时候正好赶上云记食肆出事只是凑巧,但关于云家人来到县城后的诸多情况的调查却还没展开,他要深入了解的事情还多着呢。
不过他倒是没有如知县和师爷理所当然的想法一样住到城里的大客栈,而是选择了离盐运司比较近的一处干净小客栈,正好云家二房三房住的也离盐运司不远,方便他就近观察。
白壁本身有些身手,轻而易举地就能翻墙而入,到盐运司后衙院里头听个墙角,正好这会儿二房三房闹出了事,离开县衙回来后云家内部就闹腾起来了,即便是他不特意挨着云家人聚集的那屋,在外头也能清楚地听见里面的人的吵嚷声。
其中尤其以老太太李淑秀的声音最响亮,说的内容其实也没有什么实质性,从头到尾,噼里啪啦就是一个劲儿地骂二房三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骂得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刚开始可能两房的人自觉理亏,加上刚挨了板子都虚着呢,谁也没开口反驳,但后来老太太不但没有骂一会儿就有所收敛,更没想着说让几个挨了板子的回去给受了伤的屁股上上药,似乎还因为他们闷不吭声更来劲了。
白壁以前没接触过云家人,只是听其他人说过不少,大致知道云家每个人的性格,以赵氏和王氏,尤其是王氏本来性格就厉害,后来受到被国公夫人教训的影响后更甚,被老太太劈头盖脸骂了快小半个时辰了还不停,还能忍得了?
等王氏撑着虚弱的身体和叫哑了的嗓子嘶吼着和老太太对骂,老太太哪里受得了自己儿媳妇和自己顶嘴?她最不喜的就是有人反抗她,骂得自然更凶了,屋里的情况再一次升级,期间还夹杂着赵氏和张氏,以及后来从外头赶回来的云成辉,云成继的声音。
这俩也是脾气不小的,又没挨打,顶起嘴来战斗力也不差,而大房也有个云成祖,三个年纪差不了多少的又年轻气盛,长辈们还只是动动嘴,他们都快,不,是已经打起来了。
白壁耳朵微微一动,听见不远处已经有人被这边快把房顶掀翻的争吵和打架声吸引过来,嘴角微微一抽,身形一闪便悄然离开。
听一群嘴巴不干不净,技术含量都极低,用词极为粗俗的人吵架,不但污染他的耳朵,而且毫无意义,有这时间,他不如去打听一下之前自家两位主子听说的那个事情具体的经过。
白壁走后,其他盐运司的下人,或是其他大小官员们的家眷却是狠狠地看了一回云家人的热闹。
和知县大人抱有相同想法,不打算随便招惹云成耀的人不在少数,但云家人那性格,还有云成耀如果真有人给他当后盾,以后十有八九步步高升,会抢了不少人晋升的机会,占了他们原本可以得到的官位,真不能指望别人会对他们一家人有什么好印象。
不用自己去招惹就能平白看云家人窝里斗,不知道多少人暗爽着呢,明面上还得装作一副和事老的样子,劝着他们‘都是自家人怎么吵得这么厉害’‘听说你们家二房三房刚在县衙那边受了委屈,家里人正该好生安抚才是’‘哎呀,看看你们身后,还有血呢,怕是被打得屁股都开花了吧,真可怜,快去上药啊’。
怎么听怎么不走心的安慰之语不但没能让云家人觉得心里多舒坦,反而更不舒服了,云成耀更是铁青的脸色就没好过,只觉得活了二十年,从来没有一天这么丢人过!
便是算上在上溪村的时候,在大院受的挫,都不会让他如此难堪,而这盖因他自觉自己身份今非昔比,在村里丢些人,外面的人也不会知道,最多村子里私底下嘀咕一下,可当了官还在同僚以及同僚亲眷,甚至是盐运司后衙的下人眼前弄出这么一场闹剧来,就让他完全无法忍受了。
之后好些天,整个盐运司的人都在议论云成耀和他那些一言难尽的家眷们,而云记食肆,自然也是在县衙的断案结果出来的当天就被查封了。
顺便一提,查封的时候,云家是没受伤的老太太,还有云成辉,云成继以及二人的媳妇在场,特意过来是想着,好歹得把铺子里一些值钱的东西,包括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银子什么的取了吧。
可结果呢?不少百姓们都做足了准备,又是臭鸡蛋,又是烂菜叶,毫不客气地往铺子大堂里扔,甚至还有人趁云家人不注意直接对着他们扔,嘴里还骂着‘让你们开黑店用变质的肉!查封了活该!’‘查封得好!最好永远别再开了’,把几个人弄得好不狼狈。
云成辉和云成继气得跳脚,冲过去就想揍那些闹事的人,可惜那些人扔完了烂菜叶便一哄而散,来查封铺子的官差们也拦住了他们二人。
“你们拦我们做什么,那些人拿臭鸡蛋砸我们,你们快抓他们啊!”云成辉怒道。
老太太头上也被扔了好几个烂菜叶,气得浑身发抖,附和道:“对!快把他们都抓起来!气死我了,我可是成耀的奶奶,盐运司知事的奶奶,你们敢冒犯我,简直混账!”
几个官差瞥了他们一眼,毫无反应。
法不责众什么的,在哪个时代都差不多,何况本就是云记食肆犯了众怒,受到这种待遇也很正常。
等那些来出气的百姓们都散了以后,官差们为了赶紧躲开特别能闹腾的云家人,动作特别迅速地封了铺子拍拍屁股走人,留下浑身狼狈的云家人看着自家铺子的封条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表情好不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