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问，既未违背祖宗家法，又未为国不忠。臣女父母早逝，兄长如父如母待我，我与他们关系笃厚，世人皆知。大伯母说我大逆不道，我思来想去也不明白，你我虽为姑侄可相处不过尔尔，怎就一口咬定我为忤逆？便是要以此定我罪，那状告之人也该是我大哥才对！”
“王氏为宗家主母，自然有管教之权。”
“长兄为父，我大哥尚在，这管教之权怎么落旁人之手？”
有人冷笑，抓住她话中漏洞，“你为宗氏女，王氏怎么又成旁人了？”
“到现在还不承认自己的罪行！”
“如此目无尊长……”
“不识礼数！”
不少人逮住机会发难，唯有石玲珑纹丝不动，坐在那儿仿佛只是来此看戏的罢了。
此等局面下，宗玥依旧不慌不忙，目光嘲讽的从那些命妇脸上一一扫过，拱手朝董皇后的方向一鞠，“诸位夫人莫非忘了，方才皇后娘娘金口玉言，言明过夜王府与宗氏早已分家……”
方才那些一股脑想要把宗玥踩在脚下的命妇们，都觉被人在脸上无形打了一巴掌，全都悻悻的闭上嘴。
董皇后暗骂这一群蠢妇，朝右边首位的妇人使了个眼色。
“郡主所言有礼，可王氏毕竟为长辈，近年来陛下大兴礼教，寻常百姓家也当守三纲五常，知尊卑贵贱。可我听闻，郡主为人晚辈却多番冲撞王氏，想来若非真受了委屈，王氏堂堂一族主母也不至于来皇后娘娘面前哭诉。”
宗玥观这妇人衣着简而不奢却又不失体面华贵，话语里绵里藏针，倒是比先前那些莽撞女人要难对付些。
“若是空口声称自己委屈在皇后娘娘面前哭诉一番便可，那凤栖宫怕是早就人满为患了。”宗玥说完，捂了捂嘴，又面朝董皇后道：“臣女失言了请娘娘切勿怪罪，只是，前朝定罪也要讲究真凭实据，臣女自认在大伯母前已恪守己规，言谈举止比之我的表妹宗雨燕也并无不妥，不知大伯母是觉得侄女哪里做的不妥呢？”
宗玥拉出宗雨燕作为挡箭牌，王氏哪有话说，朝中谁人不知她那女儿是个蛮不讲理的草包。
“听闻前些日子，柱国夫人在府上设宴，众目睽睽之下都曾见你对当家主母不敬。”
在场的命妇中确有几人当天也在场，只是，想要堵住她们的嘴倒是简单。
“晚辈无礼，方才有不少夫人记性都不太好，皇后娘娘不久前所言都能忘在脑后，更何况是前些日子春宴上的事，要以此为证，恐怕难服人心。”
宗玥的话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女人再度安分下去。
不过，眼前这位命妇似早料到她会这么说，不慌不忙的开口：“若是主人家也这么觉得，想来郡主就无话可说了吧。”她朝董皇后行了行礼，这才面向石玲珑道：“柱国夫人，不知你可愿将那日的情况告诉大家。”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暗笑起来，准备看场好戏。
几日这场兴师问罪虽是由王氏起的头，可重头戏还在石玲珑身上。
宗玥皱紧眉，外人看来她似有些紧张，那些等着看戏的人更是兴奋起来。
董皇后更是急不可耐想治宗玥的罪，“柱国夫人，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石玲珑这才似放下心来，美目落在宗玥身上。
“据妾身所知，那日郡主在春宴上言语并无不妥。”
嗯？
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表情都是一僵。
“好……”董皇后声音刚出口就梗住了，凤目一睁愕然的看向石玲珑。
石玲珑美目轻煽，依旧是那般楚楚可怜的样子。
“说起来倒是宗家的长女多番出言不逊，郡主当日因为曾出言劝告。只是郡主本就是性情中人，那么做也是一片好心，也许因此伤了宗夫人的颜面，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误会。”
王氏显然已惊呆了，其余人面面相觑，都不知石玲珑是怎么了。
这临阵倒戈完全打得她们措手不及。
董皇后脸色阴晴不定，看石玲珑的目光里已没了先前的亲近之意，显然石玲珑已成了宗玥那一方的人。
“柱国夫人，你可不能睁眼说瞎话啊！”王氏激动了起来，颇有些口不择言，“此次你明明答应……”
董皇后狠狠等了她一眼，王氏才没有情急之下将自己等人串通好的事说出口。
石玲珑却是叹了口气，甚是受伤的看着王氏，“妾身也只是据实而言罢了，宗夫人如此激动，看来妾身刚才的话多有冒犯了。“
石玲珑含沙射影的一袭话噎的王氏无力反驳，她一脸怨毒的盯着对方，心里恨极，自己百般巴结讨好，这女人居然如此对待自己。
明明当初是石玲珑自己找上门，表现出对夜王府的敌意，自己这才顺藤而上，现在倒好，她反而里外不是人。
“柱国夫人。”董皇后心里也是分外不悦。
她想要借机教训宗玥，狠狠踩上夜王府一脚，偏偏这女人要与自己对着干！
“皇后娘娘恕罪，想来是妾身鲁莽了。只是，宗夫人与郡主到底是一家人，想来她今日也是一时糊涂才会如此，若咱们真将郡主治罪，岂不绝了她们的血缘亲情。此处传出去，难免有人会说太过凉薄。”石玲珑徐徐道，自然而然的将话题带开，“今日我们一众姐妹入宫向娘娘请安本是怀着好意，闹成这样实是意外。现在既查明是场误会，妾身觉得不如作罢，免得扰了心情。”
董皇后心头大怒，一声训斥，“大胆！本宫面前哪容得了你放肆！”
石玲珑臻首一颔，似有些委屈惶恐，“娘娘息怒，妾身岂敢。只是今日前来见娘娘本也有替我曾祖像娘娘问安的意思，还望娘娘恕罪。”
听石玲珑提及那位老人，董皇后脸色明显一僵。
凤栖宫内，气氛诡异至极。
须臾后，才听凤位上董皇后恼怒至极的声音：“都退下吧，本宫乏了！”
“喏。”
众女虽有不甘，但也只能行礼退下。王氏身子瘫软由婢女搀扶着才站起来，脸色一片死灰。众人看她的目光里莫不是带着可怜，但落到石玲珑身上又急急规避。
宗玥刻意走在人后，从殿内出来时，就见一道妩媚的倩影还立在那儿。
石玲珑美目轻睨，“郡主与我不妨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