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内。
“小姐你身上……”玉娘跟在后背,面上犹豫不决。
“别人的血。”宗玥敷衍了一句,这会儿才觉得那些血黏在身上极不舒服,闭眼脑子里就浮现起车上那刺客的死状。
“让人打点下,我要沐浴。”偏头刚吩咐下去,吵嚷声又传了过来。一名婢子小跑过来,神色好不慌乱。
“又怎么了?”
“禀小姐,九……九王爷带入闯进来了!”
宗玥一皱眉,眼里窜起几分火气。她避而不见,君烬琰那家伙莫非真以为自己怕了他们不成?
“你家小姐人呢?快叫她出来!”
宗玥立在正堂后的檐廊上,隔着珠帘往里一瞧,就见君烬琰来回踱步的焦躁身影,十来个黑羽卫一字排开的守在堂前。
她心里冷笑了声,脸上却漫不经心的笑起来,将珠帘一撩,便走了进去。
“九王爷好重的戾气,这是要拆了咱夜王府吗?”
见她出现,府里的下人都松了口气。君烬琰循声望去,女子款款而来,一袭月白深衣,青丝如墨只佩了根素簪。如隔世而来,褪去了以往的浮躁与飞扬,素颜浅笑,洗尽铅华。
君烬琰眉头一皱,神色忽变得不可捉摸起来,有一刹那他几乎没认出宗玥来。
记忆里那个飞扬跋扈,爱极姹紫嫣红的女子似是另一个人。
“两年不见,你倒是变化不少。”语气里几分轻嘲,君烬琰上下打量着她。
宗玥依旧笑眯眯的:“九王爷何尝不是,两年前你来我夜王府还谨守礼数,如今执掌了黑羽卫后果然威风了。”
君烬琰眸色一暗,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突然欺身上前。
“废话少说,随我去见一个人。”
压迫感骤降,宗玥料到他有此举,退了三步躲过他伸来的手,扬声道:“我夜王府大门未闭,谁要见我让他自己上门来!”
“你!”
“九王爷若没有别的事,小女子就送客了!”宗玥丝毫不给他说话的余地,拂袖就欲离开。
“慢着!”君烬琰连忙喝止,目光如箭,直刺在宗玥脸上,“三哥就在我别院里,难道你不想见他?”
宗玥面色不变,目光平静的如一滩死水。 “九王爷莫不是耳力不好听不清我的话?”
君烬琰一怔,面上犹难置信。
两年前这女人为了嫁给三哥不惜当面顶撞陛下,三哥成婚当晚她更是不顾名节大闹婚宴,饶是她罚回北境面壁的这两年,私下的书信也未曾断绝过。君烬琰目光阴沉,在他看来宗玥分明是在装腔作势,又或者……
“倒是本王小觑你了,一回云都便搭上了朝中红人,自然是瞧不起咱们这些庶子王爷了。”
宗玥眉梢轻皱,转瞬明白过来,君烬琰该是发现她之前躲在白厌的马车之上,所以起了猜测。这会儿,她一心只想让君烬琰早些离去,便懒得去解释。可未料这沉默在君烬琰看来却成了默认。
“亏得三哥为你连封爵都丢了,没想你竟是这样朝三暮四的女人!”君烬琰声音阴狠,瞧他那模样,若非四周有人怕是要当场将宗玥撕碎了不成。
宗玥看着眼前这张愤怒不平的俊脸,心头莫名一怔,记忆回溯了上一世。
当时她回到云都,在君烬琰的帮助下缕缕与君子濯私下会面,最后纸包不住火,被君子濯的王妃安氏告到了皇后那里,她被宣召入宫,受严词训诫。
那时她桀骜不驯,本就对君家抱有怨念。出言狡辩更是触怒了皇后,若非君烬琰闯入后宫求情,怕是免不得一番皮肉之苦。可紧接着,武帝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消息,盛怒之下,将君子濯也宣入宫中。当时,她唯恐牵连了君子濯,在安氏的示意下把罪责全揽到自己身上,只说是自己一味痴缠。
而君烬琰为免君子濯再被问罪,也一人揽了去了所有过错,在大殿上同武帝顶撞了起来。
武帝怒极之下,连剑都拔了。若非君子濯以身作挡,武帝又收剑及时,那日必要血溅金銮。
也就是那次过后,君烬琰失了圣眷。没多久便被武帝派去南境戍边,直到她夜王府灭亡,此生都未再见。
而君子濯却因替君烬琰挡了一剑,因祸得福,重新得获圣心。
上一世,她一味相信君子濯,从未往深处想过。时过境迁后再回首,一切都再明白不过。
君烬琰同她一样都是君子濯手上的一枚弃卒。
算起来,她还欠君烬琰一个人情……
宗玥的目光一点点清明,再看君烬琰愤怒的面容,不免叹息:“你这般为他着想,可知他的心思到底是怎样的?”
君烬琰显然没听出她话里的提点,只道是宗玥在找借口。
“三哥对你的心如何,还用我多说吗?!如此也好,没了你,三哥总算不用再受那些谤议之苦了!”他愤怒难休,多看宗玥一眼都觉欠奉,袖子一挥,掉头就带人离开。
宗玥叹了声,正要说送客,却见他步履一停,骤然回头,俊脸臭的如茅坑里的烂石头,目光别扭又闪躲,哼哼唧唧的说了句:“本王奉劝你,还是离白厌远点……”
送走君烬琰,宗玥回到闺房,将外袍一脱,内里还是那件染血的衣裳。先前,君烬琰来的太急,她根本没时间沐浴换衣,只好随意披上件外袍遮挡。
眼下她才暗叹此举正确,白厌在朝上名声太响,与他沾上关系不见得有好处。自己从他马车上走下来,又穿着带血的衣服,若叫有心人看见难免觉得蹊跷。
此次回云都,宗玥只想保持低调,但一回来就撞破有人刺杀白厌,心里难免有些不安。只希望,别卷入什么莫名其妙的是非中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