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冬之秋,前夜。
金缕嫁衣已绣好,凤义霞帔铺于榻上。
“非要戴这劳什子的东西吗?我脑袋都快被压断了。”宗玥龇牙咧嘴的拨弄着脑袋上的百鸟朝凤冠,试图将其给拿下来。
石玲珑连忙将她的手打开,笑骂道:“后日就要大婚的人了,还这么胡闹。”
“我瞧着这个额冠不错。”宗玥随手拿起旁边一个造型简单的凤冠来,赶忙给自己戴上,很是满意点了点头。
石玲珑哭笑不得,刚要给她拿下来,阿魏就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不好了二婶,二叔他受伤了。”
石玲珑猛地站起身,花容失色,顾不得那么多径直跑了出去。
“二哥怎么了?”宗玥也是着急,忙将霞披一脱,摘下凤冠就要跟上去,可她刚跨出房门就被阿魏给拦住。
阿魏一脸鬼祟道:”我骗二婶的。”
宗玥瞪大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姑姑快跟我来,一会儿二婶发现不对劲咱们就跑不了了。”
“去哪儿?”
“好地方。”
春风楼里,宗玥一脸古怪的坐在位置上,没曾想阿魏竟也会干出这种事儿。
“是你怂恿的吧?”宗玥瞪了眼旁边抱着美酒陶醉的莫愁。
莫愁眯眼一笑,“姑姑你后日就要嫁人,有道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日后再想那么自由可就难了。侄儿也是聊表心意让你最后一天放纵一盘。” 他话音刚落,萧麒麟就一脸骚情的靠过来,俨然已有些醉醺醺,“没错,日后想见玥姐姐就不容易了,哎……可怜的燕皇叔啊……”
“你小子会不会说话!”宗玥赏了他一记暴栗。
目光环视春风楼内的众人,宗玥稍显愕然,莫愁、萧麒麟、苏折眉、阿魏还有……
门吱啦声被推开,却是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宗玥讶异的问道。
君烬炎瞥了眼身后,淡淡道:“路上巧遇。”
“听北爵说今日要为玥儿设宴庆贺,我这才过来。”镜无台轻声道,温暖徐静的笑容里带着几分不为人知的忧伤。
“你们……”宗玥失笑,心里暗暗感动。
“废话少说,喝吧!”君烬炎神色显得有些冷淡,坐下来后将酒一举,抱着一坛酒闷头喝起来。
镜无台同是如此,独着一杯酒,细细品着。
气氛明显有所不对,萧麒麟忙过来打起圆场,“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要喝大家一起喝,再说今儿可是咱们与玥姐姐最后聚在一起。”
“乌鸦嘴!”
“什么叫最后?说的和生离死别似的。”莫愁白了他一眼。
萧麒麟一声怪叫两人竟又怼了起来,先前沉闷的气氛一击而溃。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几分醉意。镜无台不胜酒力,偏倒在软塌上醉了过去。君烬炎扭着莫愁与萧麒麟还在拼酒,宗玥反靠在藤椅上看着他三人胡闹呵呵直笑。
“真没想到,我竟会先吃你的喜酒。”苏折眉撑着下巴,揶揄的盯着她。
宗玥哈了一声,眼睛睨过去,“某些姑娘这是急嫁了?”
“死相!”苏折眉一掐她的软软肉,许是醉酒的原因,她稍减了几许往日的锐利难得露出几分女儿家的柔软,”以往我极瞧不起雍亲王,可听说他为你遣尽府中女子,想来也是个真心人。”
宗玥美眸轻扇,忽而想起当初在东阳时的一句戏言。
她说:若是遣尽满府女眷,自己便嫁……
虽说那群女人都是用来故布疑阵的,可没想到那男人竟真将自己的话记在心里。她唇角不禁一扬,说不出的得意:”若要娶我,这不是应该的嘛!”
“德行。”苏折眉也不戳破她骄傲下的小娇羞。
宗玥抱着酒坛喝的正美,鲜红女儿装下,素净的小脸上似反射着莹润玉光,那般耀眼美好。一侧,镜无台迷蒙间睁开醉眼,再难盖住眸底的苦涩。君烬炎喝酒的动作一顿,委后恨不得醉般,埋首于酒坛间。
这一夜狂饮,有人欢喜有人苦醉,万般心念皆化于流水中。
宴至尾声,君烬炎与镜无台喝的一片烂醉,难为了萧麒麟挨个儿将他们送回府邸。
从春风楼下来,莫愁先去牵马,宗玥和阿魏在原地等着,斜侧里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
车帘轻撩,露出燕幽那张俊美慵懒的脸。
“郡主可叫我好等。”
“你?”宗玥睁开惺忪的醉眼,瞧见他的瞬间,酒意都醒了大半。她蹙了蹙眉,道:”幽王有何贵干?”
燕幽眉梢一挑,“郡主若不介意,不妨上马车一坐?”
宗玥干巴巴的一笑,“老实讲,我挺介意的。”
噗——
旁边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燕幽无奈的耸了耸肩,道:”郡主还真是不愿给小王半点机会,今日来是向郡主道别的。”
“幽王要走了?”宗玥神色淡淡,“那恭祝幽王一路顺风了。”
“后日郡主大婚之日,小王便要回朝,不能去参加郡主的婚礼实是一件憾事。”
燕幽一脸遗憾,偏偏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但没有半点真诚,反而给人一种幸灾乐祸的奇怪之感。
宗玥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总觉这家伙的目的不那么单纯。自己与他的关系什么时候亲厚到值得这位北燕幽王特地过来告别?不过,这段时间她一直呆在府上,鲜少关注朝野间的动态,与北燕互通坊市的协议已经谈妥了吗?
“另外,日后郡主若在大云呆不下去,不妨到北燕来找我。这一承诺……算是本王对郡主的一点补偿吧!”
宗玥眉头紧皱,什么叫呆不下去?这男人莫非知道些什么?正要追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燕幽却不给她机会,留下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就吩咐人离开。
莫愁将马车牵了过来正好听到燕幽最后的那句话,“姑姑,这北燕蛮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宗玥摇了摇头,“谁知道他又在故弄玄虚什么!”
黄昏沉暮,北风渐徐,宗玥坐在回程的马车上,缓缓闭上眼,心潮蠢蠢而动,再过一日自己便要嫁给白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