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几日,刘稻香家便在收年节礼与送年节礼之间度过。
其中,苏子烨的年节礼又比以往厚了三分。
张桂花某日早饭后,随口与刘稻香提了这么一句,刘稻香觉得,应该是她爹爹有了举子身份,对方觉得若还按之前的年节礼单送礼,恐怕有失身份。
她只觉得自家娘亲有些多想了。
张桂花见自家二闺女这般说,想想觉得很有道理,因此,一点都不心虚的把礼给接下来,心里对苏子烨送的礼十分满意,不光送给了刘秋香四匹正红喜庆云锦,还给刘稻香挑了四匹不同花色的绯红、桃粉色缎子,而给刘春香的是嫩柳绿与鹅黄,十分娇嫩,看着就叫人心生欢喜。
刘三贵写来家书,果然与早先所言那般,他得留在青州城过年,好在有小舅子一家在,他到不觉得寂寞,又在信里提了刘大富的两个姨娘都很安分,如今两人已坐稳了胎,刘三贵做主,又给两人各添了一个小丫头并两个粗使婆子伺候着。
刘稻香家今年过的大年是有史以来最舒坦的一个,张桂花唯一的遗憾,就是刘三贵这个当爹的不能来陪大闺女过最后一个团圆年了。
至于刘大富纳了二个小妾的事,无一人想起要跟刘齐氏或刘家其他人提一句。
从正月初三至正月十五,张桂花带着自家二闺女、三闺女马不停的赶场子,不是东家嫁女,就是西家做寿,又或是盖了新院子要吃暖房饭的。
总而言之,三人鲜少在家中有片刻休息的时候。
正月十六这一日,冬末初春,清冷的阳光中带着点点暖意,晒得人昏昏欲睡。
午饭过后,刘稻香倚在美人靠边,身上搭着薄棉被,淡淡的骄阳亲吻在她的脸颊上,越发催得她困意绵绵。
“姑娘可曾起了?”青丝轻手轻脚走进来。
春暖做在刘稻香的脚边,正拿着绣花棚子努力的绣着花,眼看着开春了,自家姑娘的春衫还不曾准备妥当,她正打算绣些好看的花边,到时拿来镶在衣襟上。
听到青丝问话,左手食指竖起,放在小嘴边轻轻“嘘”了一声,随即,搁下绣花棚子快步迎了上去,拉了她去了碧纱橱外头,小低声说着话儿。
“你小声些,莫要惊醒了姑娘她心里一直揣着事儿呢!刚刚才睡着了。”
青丝低声叹道:“自秋收后,从忙枫叶湖那边的事起,咱姑娘就没有喘过一口气,瞧她的身子骨越发清减了,夫人背后不知多心疼呢!”
春暖也跟着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听青梅说过,主子们前些年,也不过是贫穷的农家,与那些世家大族相比,底蕴差了不少。”
“姑娘是担忧吧,老爷前程似锦,这一日的开销胜过一日,偏生老爷又不得不往上头走,不然,就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青丝对于刘齐氏的手伸太长,很是不高兴。
春暖伸手捏捏她不高兴的小脸蛋,笑道:“好在去岁末时,她想翻墙来偷东西被曹婆子等人揍了一顿,想来是安生不少了。”
“可不,咱姑娘说了,待青州那边的小庄子置办好后,这边的作坊就只拿来打红薯浆晒粉了。”青丝也是红薯粉条的粉丝,顿顿吃都不觉得腻。
春暖笑道:“没得便宜了你,咱四个能来姑娘身边伺候着,都是前世修来的缘份。”
春暖也是死忠粉之一,青丝爱猪肉炖粉条,春暖却对酸辣粉情有独钟。
“对了,你寻姑娘可是有急事?”
青丝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笑答:“是青州城的舅老爷来家书了。”
春暖想起刘稻香年前写给自家老爷的家书,嘴里念叨着:“也不知老爷有没有访问到好的田庄!”
屋里的刘稻香着实累坏了,她只觉得自己不过才睡熟,又被自己的两个小丫头给吵醒了,躺在美人靠上,抱着薄棉被打滚:“哪来的蜜蜂,吵死了。”
春暖自责吵醒了刘稻香,与青丝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到了美人靠跟前,轻声唤道:“姑娘?姑娘!”
“嗯?”刘稻香把被子一角抱在怀里,一只脚跨在被面上,背对着两人懒洋洋地应答着。
“姑娘,可还想睡会儿?”春暖心里十分愧疚。
刘稻香眯着眼打了个哈欠,粉脸在棉被上蹭了蹭,半晌后,半睡半醒地答道:“不了,你去打些热水来。”
青丝见她累得紧,索性与春暖一并出去了,还顺手关上了门。
刘稻香再次醒来时,是被窗前停着的麻雀给叫醒的。
此时,金乌西游!
“春暖,春暖,几时了?”美美睡了一觉,刘稻香顿觉元气满满,精神抖擞。
做在外头廊下与青丝说着话儿,正边绣着衣襟镶边的春暖,放下手中的活,与青丝一起进了屋,她看了一下刻漏,答道:“姑娘,已申时初了。”
刘稻香的脑了一时出现死机,半晌才想明白,现在已是下午三点多一点。
“今儿下午可有什么事么?”她伸了一个懒腰,慵懒地倚在美人靠上,三千青丝散满绣枕,在阳光下,闪着乌金光芒,十分好看。
青丝见她真正睡醒了,这才走了过来,一边伺候着她起来,一边答道:“青州城的舅老爷给姑娘写信了。”
“我爹呢?”这是刘稻香的第一反应。
青丝笑答:“老爷不曾回信呢,许是才出元宵节,尚未来得及打听姑娘的事。”
刘稻香点点头,刘旺贵年前才写了信回家,不过才十多天而已,想来是没这么快写家书的。
待到青丝与春暖给她梳洗完,又问了青梅与春娇的去向。
两人皆被张桂花叫去打下手了。
刘秋香的嫁日将近,家中琐事烦多,张桂花不得不抽了青梅与春娇去帮忙。
“姑娘,这是舅老爷写来的信。”青丝从一旁的描金漆缠枝花喇叭圆桌上取来一个牛皮包着的东西。
刘稻香打量了一下那个拿针线封得很死的牛皮包,不由疑惑地眨了眨眼。
青丝见了,笑道:”姑娘,府城那边至今还在下雪呢!舅老爷许是怕驿站的人做事不仔细,打湿了书信。”
刘稻香这才示意春暖拿剪子把线给拆了。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刘稻香已看完了信。
信中说了三件事。
第一件,就是报平安了,青州城的众人皆好,刘大富的两个小妾肚子也开始显怀了,他让丁月桂挑了些适合婴儿穿的料子送去。
第二件事,便是说刘稻香那位友人卖给她的木料,原来是价值连城的百年黄花梨木,可遇不可求,张裕德在信里直夸刘稻香是走了狗屎运,那些木料,足够打两套家具了。
所以,刘稻香拿着信纸,心中的小人在默默流泪:她这是被禽兽给坑蒙拐骗了?
两只又要相爱又相杀了。
张裕德说的第三件事,自然是刘稻香要买田庄的事。
他的回信叫刘稻香十分开心,因为,他已经帮刘稻香访到卖主了,离她爹娘的庄子不远,中间只隔了一个四百亩的小庄子,离枫叶湖不算太远,却有足足千亩,若刘稻香手头紧,他不介意先帮刘稻香垫付了。
刘稻香的目光落在“千亩”这两个字上,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自己荷包,她兜里的银子还没揣热呢,这就又要飞出去了?
不管如何,刘稻香得了这消息心情很不错,打算晚饭时,把这好消息告诉娘亲与大姐、三妹,至于两个小包子,目前还十分懵懂。
她放好书信,这才想起要找禽兽007算帐。
“亲亲小香香,我这是为了三妹妹考虑哦!你将来出嫁了,谁为她准备打家具的木头?”禽兽自带锅盖避雷,不怕死的出现了。
刘稻香的脑门突突直跳,问它:“你为何要如此行事?”
禽兽007拿小眼珠子猛戳她:“你还真是钱多人傻了,你种了金丝楠木,哦,忘告诉你了,买一百株十年金丝楠木苗,送五株小叶紫檀苗,我想着种五十株不如再添上些。”
“所以呢?”刘稻香的小心肝又被禽兽007给扎了,她心中的热血已逆流河!
“所以,我干脆帮你多买了九百五十株啊!”禽兽答得十分欢快。
刘稻香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她就知道,禽兽007这厮的脑回路与正常人就不一样。
“亲亲小香香啊,我之所以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好,我有找同事问过,弄来了金丝楠木做家具的图片,一看,满屋子金光闪闪,太刺眼了有木有!”禽兽007把自己准备的锅盖亮出来:“我觉得小香香这么爱低调又很有内涵与气质的女子,只有沉淀了百年的小叶紫檀木才配得上你的身份,金丝楠木太张扬,太招人眼了。”
禽兽007毫不客气地给刘稻香准备了一大碗心灵鸡汤:感情深,一口闷,亲爱的小香香,干了吧!
刘稻香的思维停顿了一秒,心中原本火冒三丈之高,如今只剩下一片火星子。
禽兽007暗暗给自己狂点赞:好机智!
刘稻香伸手挠头,只得耐着性子说道:“在大周朝,金丝楠木被奉为帝王木,只有帝王家才能用的,给我十个胆都不能用,被查到可是要砍头的。”
“那我做得更没错啊,你看看,金丝楠木要满百年,打磨出来的家具才能满金丝,而小叶紫檀内敛、奢华,低调,很符合你的性子啊!”禽兽007果然是最了解她的奸商,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