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仗着自己还年轻,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老来一身毛病的这疼那疼,我看你到时候就后悔死吧,谁叫你现在非得拿自己的身体作呢。”
盛又霆勉强的笑了笑,“我能理解成,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柳柳僵了一下,道,“也不是不可以。”
盛又霆笑着问,“你觉得有觉得这张感觉,很像是古代死囚犯临刑前的最后一餐?”
她离开时的,最后一点怜悯。
“死囚犯?”
柳柳念出这三个字,突然间笑了,“还别说,真有点像。”
两个人都在笑,却笑的各自心酸。
“行了,别笑了,假不假?”
最终,还是柳柳开口打破了尴尬,“转过身来,我替你处理下伤口。”
“不用了,一点小伤,过两天自己就愈合了。”
“什么自己愈合,我看过了,伤口不小,我知道你不肯去缝针,那好歹也得处理一下,不然会发炎的。”
“真不用……”
“盛又霆,我就要走了,你能别耍小孩子脾气吗?”
听到要走了三个字,盛又霆整个脊背都是僵硬的。
“算了,你不肯转过身来,那我到你跟前去总行了吧?”
柳柳无奈的下床,找了酒精棉签纱布,来到了盛又霆的跟前,见他没有要反抗和拒绝的意思,她用棉签沾了酒精,替他擦洗伤口,
“可能会有一点点痛,你别动啊,不然酒精会到眼睛里去的。”
男人的喉骨处,发出了低低的一个字音,“嗯。”
柳柳清洗掉干涸的血渍的后,露出一条长长的伤口,还翻着发白的肉,看上去显得极其瘆人,柳柳只看了一眼,心脏就跟着抽搐了一下。
这伤口,大抵只有盛又霆会不去医院治疗了吧。
这个怪人,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还真是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底子好,就无所畏惧了。
“你要是觉得痛的话,就跟我说一声,我轻点。”
说罢,她拿上云蓝白药喷剂,伸手遮挡住他的眼睛,往他的伤口处喷药。
她下手虽不重,却也算不得多轻,可从头到尾,盛又霆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更别说是喊一声疼了。
柳柳想,他大约是低估了盛又霆承受疼痛的能力。
想来也是,他以前在部队的时候,什么伤没有受过,什么痛苦没有承受过?
相比较之下,这点小伤小痛的,实在不值一提。
包扎好后,她用剪刀剪断了纱布,“可以了,到底是年轻,身子骨不错,流了那么多血,也没见个头昏眼花的症状。”
他苦涩的笑,“柳柳,我已经不年轻了。”
他已经三十多了。
很多像他这般年纪的人,早就结婚生子,一家人幸福美满的在一起生活着。
只是他,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种机会。
柳柳一时没有听清楚,“什么?”
盛又霆,“……”
柳柳追问,“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盛又霆从床沿边起身,“没有说什么,我让你早些休息,时间已经不早了,孕妇不适合熬夜。”
“是说这个吗?”
她略微有些怀疑的瞧着他。
他笑了,“放心吧,没有骗你。”
说罢,他抬手揉了揉她的长发,往房间外走去。
她突然间不受自控般的急急喊了声,“盛又霆!!”
他止住脚步,回过头来问她,“嗯?怎么了?”
她抿了抿唇瓣,问道,“那个,这么晚了,你还要出门吗?”
“不是,我烟瘾犯了。”他说,“我出去抽会儿烟,等下就顺便在客房里睡下了,免得打扰到你休息。”
“哦……”柳柳冲他笑了笑,“那你去吧,早点睡,别抽太多烟了,对身体不好。”
“嗯,我知道。”
他薄唇微动,难得真心实意的弯着眼笑,“晚安,做个好梦。”
为什么他分明是笑着在跟她说话,可每一个字音,透出的,都是侵蚀到心底最深处的哀凉。
柳柳回过神来,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他已经打开了房门。
走廊的灯光,透了进来,将他的身影拉长。
他的身影在光影中顿了一下,然后被房门彻底隔绝,消失在柳柳眼前。
“走吧,走了也好……”
盛又霆关上房门,靠在走廊处,低声的,喃喃自语。
把他的心,也一并带走罢。
那样,他便再也感觉不到痛了。
你说是不是呢?柳柳……
可为什么我觉得,不是。
为什么我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他在走廊里站了许久,站到腿都发麻了才抬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最终踹响了宋离的门,“开门!!”
几秒后,房门“咔嚓”一声打开,露出了宋离懒洋洋的笑脸,“我就猜到,你会来找我。”
话音刚落,视线不经意扫到了他额头上包扎的伤口,还有衣服上沾染着的血渍,揶揄道,“哟,去了躺老宅,把自己给搞出血了,不简单啊。”
盛又霆怒骂,“滚!!”
然后,抬脚踹开他,进了房间。
宋离关门跟上去,“说吧,跑我这儿来干嘛,心情不爽,找我喝酒?还是说,需要我安慰?”
盛又霆懒得搭理他,直接脱掉了身上的针织衫。
“喂喂喂。”宋离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一进门就脱衣服,辣不辣眼睛啊?”
“辣眼睛你别看。”
“谁要看,恶不恶心。”宋离靠在门口,一双眼眯的又细又长,“别说,你这身材还真不错。”
“哼!”
盛又霆冷哼一声,推上了浴室的门。
身上很脏,他觉得受不了,必须得马上洗个澡。
洗澡的时候,他故意避开了额头上的伤口,不是怕疼,怕发炎,只是因为那是柳柳替他包扎的,他舍不得弄湿,舍不得弄坏。
这是最后的一次,她替他包扎伤口。
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她怎么舍得?
浴室里水汽缭绕,他觉得他的眼里都沾染上了水汽,什么都看不清。
“咚咚咚!!”
许久后,宋离敲响了浴室的门,“干嘛呢,打算洗干净炖了吃吗?洗这么久?”
浴室哗啦啦的水声随着他这一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