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双目光对视,在空气中平静的对上,安静……十分安静……谁都没有说话,仿佛她刚才在自言自语。
或许是因为心里的事情太多,打散了秦挽妖的注意力,对金钱不再像从前那般执着。
她收回目光,低声:“算了。”
她淡淡的道了两个字,转身离开了。
夜御呈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竟然前所未有的死寂,她不说,他不懂她,好似无论如何也走不进她的心里,他沉着目光,极其厌恶这般感觉。
“楚然!”
……
楚然奉命,上过刀山,下过火海,杀过人,拼过命,在生死边缘徘徊多回,执行各种艰难紧迫的任务,但是今天要特地去调查一下:王妃为什么不开心?
别说王妃不开心,他自己也不开心。
别问他为什么。
……
夜御呈待在书房内,一颗心早已控制不住的随着秦挽妖的离开而离开,即使目光落在折子上,却再也看不进一个字,脑中浮现的总是女子那垂着的眼眸、沉着心思的脸庞……
唰唰——有什么东西从上面落了下来,掉在折子上,一片尘埃。
男人敏锐的抬头扫去,房梁之上、瓦片之上,似有走动的声音,他合上折子,闪身而出,沉着一身戾气扫向房顶,竟看见一抹单薄的身影在上面。
女子坐在屋顶上,曲着双腿,托着下巴,眼巴巴的看着头上的月亮,沉着的心思尽数写在脸上。
回来之后,她便一直在想着白族的事,母亲还住在左相府,她该从哪里着手?想了一日,不得其解,甚至越来越忧。
有时候真的就是……越想做的事,越做不了,越不想做的事,往往会突出意料。
她叹了一声。
“不开心?”宁静的空气中,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夜御呈提起内力一跃而上,足尖轻盈的落在瓦片上,墨袍轻飘着落下,未发出丝毫生息。
秦挽妖托着下巴,往边上挪了挪屁股,让出一半位置,被她坐过的地方白了一片,和旁边落满灰尘的瓦片形成鲜明的对比,夜御呈走了过去,掀起衣摆,就此毫无忌讳的折身坐在她的身边。
她抬头看着月亮,淡声问:“有权有势可以为所欲为?”
男人微顿,隐约间明白了她心情不佳的缘由。
天下之大,无规矩不成方圆,有权有势不能随心所欲,那些为所欲为始终要付出代价,万事皆有因果。
人在做,天在看,无关权势,问心无愧。
白族之事酿成的惨剧是因为暴露、才会被世人所知,可在那些看不见的黑暗里,还藏着数不清的糜烂、腐败、不公,唯有做好本心,忠于自己。
夜御呈没有说话,右掌从袖中滑过后,一支纯黑色的古萧诡异般的跃然于掌心,男人握住萧,抵在薄唇上,低沉的乐声乍然扬起。
乐声从萧中发出,竟似空谷回响般空灵好听,像山间清泉没有一丝杂质,音色极美。
声音响起的那一刻,秦挽妖已经注意到男人手里的萧。
通体纯黑,质地不凡,音色极纯,一听便知非凡品,比她那日在店铺里看见的那支绿色的古萧还要好上数倍!
萧声悠扬,在安静的夜里略显低沉压抑,似坠入低谷在落地的那一刻猛然回旋,扬了回去,声音逐渐变得清脆悠扬,好似绝地逢生后的张扬,死而复生后的明媚,更似拨开云雾见青天,也似在无声的提醒着秦挽妖什么。
男人阖着双眸,轻轻的吹着古萧,舒缓好听的乐曲飘荡开来,萦绕在栖梧院的上空,久久不散,越过院墙、飘了出去,听到的下人们好奇的抬起头、到处寻找着声音发出的方向。
秦挽妖撑着下巴,扭着头,安静的看着男人。
男人的侧脸好生俊美,那立体的轮廓像是刀削般深邃,眉眼、鼻梁、薄唇……侧颜洒着一层灰白的淡月光,像是打了一圈滤镜,柔和而俊美,安静而温润。
他简直不像平时的他,她也难得平静的坐在他的身边。
好像在不知不觉之间、他们都变了,可似乎又没变,这种感觉乃是说不出的微妙,但、并不厌恶。
她看着他,享受般的听着曲。
一曲结束,她的心情豁然开朗许多,烦恼压下去了,可紧随之她的目光就落在了男人的手……萧上。
她看着、望着、直勾勾的盯着。
夜御呈注意到她渴望般的目光,“本王教你?”
秦挽妖摇头。
男人微顿:“……喜欢?”
秦挽妖犹疑了会儿,点头。
男人低笑一声,难得她这般眼巴巴的看着他,原来竟是喜欢她手中之物,这可是除了银票之外,她唯一感兴趣的东西。
“它名唤倾寒,传闻由一头八百余岁的太岁遗骨雕之,本王也是在一次机缘中偶得。”
他扬手,纯黑色的古萧在男人修长的指尖灵巧的转动,黑与白的映衬交织分外修长好看,连转个萧的动作看起来都是一种享受。
古萧转了几圈,突然递到秦挽妖面前。
“赠与你。”
秦挽妖微讶着张开嘴角,她心里确实是想要的,可她也只是想想而已,太岁遗骨雕制而成,恐怕放眼天下也只此一枚,这么好的东西,他竟说送就送?
她怔然的看着他,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平日霸占她的银票、连个铜板都舍不得施舍给她,现在竟要送她这么好的东西,不会带有目的吧?
她狐疑的看着他,打量来打量去。
夜御呈被她这警惕、防备的模样弄的哭笑不得,他平时到底是怎么她了,竟让她对他这般不信任,他说出的话,从不会收回。
男人执起她的右手,将倾寒放入她的掌心。
倾寒一接触到皮肤,浸骨的凉,沉甸甸的重量压了下来,无声彰显着它的与众不同。
秦挽妖呆呆的看着他:“谢……谢谢。”
气氛很好,逐渐升温,这一回,她没有再破坏气氛。
晚上,栖梧院内。
床榻上躺着一人,不远处的软榻上躺着一人,两人之间隔着不过三四米的距离,挨得很近,气氛也格外的安宁。
秦挽妖闭着眼睛,看似睡的安详,内心已经狂奔:
嗷——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收了人‘好处’,被拐到床上,才发现已经拒绝不了了,不过这男人的床榻真舒服,比冷院的床大多了。
然后,秦挽妖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搬到栖梧院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