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叶沐凡带着手下去了前院的客房，杨安戈的院子其实就已经没有什么人。
平时没有小厮丫环伺侍，除了杨柒巧白天过来，就只有杨安戈一人。
可今晚，却不止。
夏悦娘打发走了百般不放心的杨柒巧，端着热茶敲开了杨安戈的门。
“进。”杨安戈的声音沉沉的，情绪不明。
他这是在装深沉么？
夏悦娘勾了勾唇角，推开了房门，进去后，又轻轻的掩上，端着东西往里面走去。
杨安戈坐在里屋的桌边，手中拿着红绳，细细的拭着。
他此时已经洗过澡，只穿着白色寝袍，衣襟有些松垮，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墨发披洒着，在昏黄的灯光下，从头到脚都在诠释什么叫绝代风华。
这是第一次，她看到他以男儿身作这样的打扮。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被牵引住，脚步也顿了顿。
杨安戈似有所觉，突然侧头看了过来，目光幽幽的，仿佛要将她看穿般。
“公子，茶。”夏悦娘回神，微垂了头继续装扮。
“嗯。”杨安戈应了一声，还是定定的看着她。
夏悦娘很想咬牙，不过，她忍住了，缓步上前，将茶放到了桌上。
只是，他一直这样盯着她看，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扑一下试试他的反应？
万一他出手揍她，她就亏大了。
就这样站着等？
又太尴尬。
“唉。”就在这时，杨安戈忽的轻叹了一声，将红绳往腕上一套，站了起来，走向了她这边。
夏悦娘抿唇。
他这是要开始了？
“来了为何也不说话？”杨安戈站在她面前，微低头望着她问道。
“……”
认出来了？
夏悦娘有些不确定。
杨安戈无奈的摇了摇头，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得她抬头。
靠！
真的动手了？！
夏悦娘的心猛的一揪，她很像马上出手揍他一顿，可是，她还是忍住了。
她觉得，还没到时候。
“画丑了，眉太偏，不合常理，若是在眉脚处再添几笔，会更像个村姑。”杨安戈低头，离她的唇约有一寸的时候，他停住了，目光下移，继续说道，“不过，比起之前的，进步多了，至少没能一进门便被我识破。”
这是认出来了！
夏悦娘无语的站着，却不肯服输，装作一副娇羞的样子，抬眸看着他：“公子在说什么？”
“傻丫头，你来这儿做什么？”杨安戈哑然，收了手，低低的叹道。
“他们说，府上在找人……”夏悦娘说到这儿，她冲着他眨了眨眼，直言道，“生孩子。”
杨安戈的脸忽的浮了一抹红，他尴尬的避开了她的眸光，否认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么？”夏悦娘很“惊讶”，“那你们留我下来做什么？”
“……”杨安戈很想说，她不是他留的。
可是，多日未见，今天她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他实在舍不得说什么多余的话气走她。
罢了，难得有这个机会，可以和她说说话。
或许，他可以不必用让她伤心的方式，劝她放手。
“公子，你怎么不说话？”
夏悦娘几乎已经可以确实，他认出她了，不过，她并不打算放弃继续试他。
他不说，她不会承认她是谁的。
“悦娘。”终于，杨安戈开口喊出了她的名字。
这一声，喊得格外的缠绵。
“公子认错人了。”夏悦娘面无表情。
“我有话跟你说。”杨安戈深深凝望着，语气很是无奈。
她又瘦了。
虽然，他明知她脸上的菜色是故意弄出来的，可看着她憔悴的样子，心里就涌上一股想要紧紧拥抱她的冲动。
“公子想说什么？”夏悦娘抬眸，迎视着他的目光，直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嫌我坏了你的好事？”
“不是。”杨安戈一惊，忙要解释。
“杨安戈，这是你第三次骗我。”夏悦娘难过的看着他，“第一次，你有苦衷，第二次，你事出无奈困在天牢，这一次呢？能说说原因么？”
“对不起。”杨安戈心疼的看着她，手下意识的抬了抬，又无奈的垂下。
“我要听的不是对不起。”夏悦娘鼻端一酸，她深吸了口气，压下了那种难过，走上前去，逼到他面前，仰头质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夏悦娘太轻浮？”
“我从没有这样想过。”杨安戈皱眉。
“那是因为我配不上你将军府的门第？”夏悦娘咄咄逼人。
他不说，那她就打破沙锅问到底。
“不是，悦娘，你别乱想。”杨安戈挡不住，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夏悦娘马上跟进一步，面露悲伤：“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对么？你要在出征前，为杨家尽可能的开枝散叶？”
“我……”杨安戈哑口无言。
她这样的伤心，似乎已经达到叶沐凡说的效果，只要他现在点头承认，以她这性子必定就能放手，可是，他就是张不开这个口。
“是，还是不是？”夏悦娘又踏进一步，直接将他逼得退到了床框上，退无可退。
杨安戈除了苦笑，也只有苦笑，他站定，狠了狠心，点头：“是。”
话说出来了，心也沉了下去。
傲气如她，刚烈如她，必定是要拂袖离开，果决的与他一刀两断，再过不久，或许她就能重新开始，找个可靠的人家过她的好日子。
“杨安戈，你可真行！”
可是，他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夏悦娘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将他拉低了些，怒目瞪着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悦娘，回去吧，忘了我。”杨安戈没动，凭由她抓着，克制着抱她的冲动。
“我不！”夏悦娘倔强的拒绝，“你可以选她们，为什么不能选我？”
“……”杨安戈无言以对。
除了她，他谁都不想要啊。
“说话。”夏悦娘差不多整个人都靠在了他身上，双手紧攥着，哑声道，“只要你说出的理由能让我死了心，我定二话不说成全了你……东凌城，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我夏悦娘也不是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