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男儿，从小当成女儿养大，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他甚至不能光明正大的现身人前。空有一身本事，一腔保家卫国的热血，却没有机会施展，这心里的苦，谁能理解？做些小营生，本是小试身手，却没想到，奇珍阁却是越做越大。”
“而且，娘娘也知道的，杨家这些年过得清贫，若是安戈也出了事，剩下的寡母遗孀，该怎么办？”
夏悦娘半垂了头，看着自己的腕间，那根曾经被她扔进抽屉里的红绳，在她出发来京都前，重新回到了她手腕上。
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些，而她现在说的这些，全是她的理解。
“原来是这样。”太子妃恍然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对杨安的事评点太多。
“之前，我舍不得小腾，却又护不住他，是安戈劝我，换一种守护的方式。”夏悦娘看了一眼，转到了小奶娃的身上，间接的提醒她，小奶娃之所以能回去，全是因为安戈，“若不是有他，我根本护不住小腾。”
“我知道，杨家对晞儿的恩情，我一直记着，只是，这次的事，有奚家的撺掇，事情又涉及了……圣上大怒，当场便下了圣旨，谁也来不及劝。”太子妃伸手，按住了夏悦娘的手，放缓了语气，“殿下这两日倒是说，圣上也有了些悔意，只是，圣旨已下，事已成定局。”
“娘娘，安戈还活着，事情就没有成定局。”夏悦娘摇头，坦言道，“我也并非要强求娘娘做什么，只要娘娘能为我们指点一条生路便可。”
“悦娘，你和他？”太子妃突然起了兴趣，疑惑的打量着她。
“我喜欢他。”夏悦娘脸上一红，却没有躲避这个问题，“在这个世上，我只有他了。”
“……”太子妃愣了愣，沉默了下来。
“娘娘可能不会明白，他对我对小腾的重要。”
夏悦娘也是难得和人说这些，现在却真是有感而发。
“我阿娘被传寡妇生子，禁不住流言自杀而死，我呢，失了记忆，小腾饿得直哭，整宿整宿的，只能靠那点儿米汤，根本就吃不饱，我又没什么经验，就算白天有刘阿婆、阿江的照顾，可夜里，还是只有我一个人，住在我阿娘出事的那个房间的隔壁，守着小腾。”
太子妃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终只能轻拍着夏悦娘的手，无声的安慰。
“就在我最难最累的时候，是安戈出现，陪着我，帮我照顾小腾，甚至帮我照顾生意……”夏悦娘笑了笑，带着一丝怀念。
现在想到当初的小事，心里竟多了一丝甜蜜。
“他那时就到你家？”太子妃愣了一下，疑惑的问，“他那时……就住在你家么？”
“是，他说家里逼婚，他想要清静，您不知道，我甚至将他当做最最要好的姐妹。”夏悦娘耸了耸肩，“当我知道，他是男的，当时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你不生气他骗你么？”太子妃好奇的问。
“当然生气，可是，更多的是难堪，觉得自己最糗的样子全被他看到了，为此，我还和他绝交过。”夏悦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那你为何还要来救他？”太子妃又问。
“那时，没明白自己的心意。”夏悦娘咬着唇，“现在明白了，那时的难堪，其实更多的……还是怕他看轻了我。”
“那你能为他做到何种地步呢？”太子妃忽的微笑起来。
“我……尽我全力。”夏悦娘愣了愣，忙说道。
“若是，要拿你的命去换呢？”太子妃微挑着眉，意味深长的问。
“……”夏悦娘望着她，突然省过神来，立即追问道，“娘娘，您是不是有办法了？”
“你先告诉我，若我说的法子，或许会让你没命，你还敢么？”太子妃紧盯着她。
夏悦娘迎着她的目光，脑子里有些恍惚。
杨安戈对她的好，为她做的事，他对她说的话……
“其实吧，我也明白你的心情，可，喜欢和为他送命，是两码事。”太子妃语重心长的劝道，“天子一怒……悦娘，你可懂会有什么后果？想救他，是要代价的，这并不是区区奇珍阁就能力成的事。”
天子一怒，天下缟素……
夏悦娘咬牙：“我敢！”
“当真？”太子妃有些惊讶。
“当真。”夏悦娘平静了下来，目光坦然，“只要能救他，便是要了我的命，也值。”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你和他又不是夫妻，你何苦。”太子妃叹息着劝道，“你明明还年轻，还是个姑娘，除非，你和他已经是……”
夏悦娘垂眸，拉起了自己的袖子，白净的手腕上赫然有一颗鲜艳的守宫砂。
太子妃惊讶的托起她的手，抬头看她，没说话。
“我知道，我未必就能做得到，最差的结果，我死了，他没能救下来。”
夏悦娘望着手上的红砂，想着那一夜，他带着杨柒巧亲自来救场，心头暖暖的，又带着一丝酸楚，顿了顿，她继续说道。
“我也知道，就算能熬过这一关，将来，我和他未必就能走到一起，可是，我至少不会后悔。”
“你真傻。”太子妃再次叹了口气，眼神有些飘忽，声音低低的，“我当年若是有你这样的决心，也不会……”
“娘娘？”夏悦娘没听清楚，疑惑的看着她。
“没事儿。”太子妃马上回神，笑了笑，“既然你连死都不怕，我倒是有个法子。”
“您说。”夏悦娘立即坐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等着答案。
“俯耳过来。”太子妃招了招手。
夏悦娘立即听话的倾身。
“这样……”太子妃抬手，凑在她耳边，悄声的说了起来。
“那怎么进去？”夏悦娘听着，瞪大了眼睛。
“那边的守卫，我到时会让人调开，你见机行事。”太子妃站了起来，拿起了边上的幕离，“我出来够久了，该回去了。”
“谢娘娘。”夏悦娘深深一揖。
“悦娘，你不必谢我，你也说过，十个奇珍阁外加我之前的承诺，换他一命，事成之后，你我两清。”太子妃戴上幕离，睨着她说道，“不过我得提醒你，他便是能逃了死罪，活罪却是万万避不过的。”
“他……”夏悦娘顿时愣住。
这活罪又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