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的侄女从偏远的乡野里来,小丫头叫荷花,一张稚气未脱的面庞总是带着好奇,因为第一次来京有些水土不服,于是在见过老夫人之后,便住进了偏院,虽然老夫人对这丫头还算满意,不过再三考虑,先让这丫头在嬷嬷手下做几日活儿,一来可以让她适应下京都的生活,二来也便于让她熟悉一下府中的规矩。
荷花懵懵懂懂,对于自己姑姑常说的规矩并不甚了解,不过她倒是喜欢呆在侯府,毕竟这里的一切,比起乡下的那些破瓦土墙简直算得上是金碧辉煌。
雷氏在丫头的领路下来到偏院,正巧瞧见那荷花在院子里嬉笑的跑着。
“放肆!你这丫头是哪里来的?怎么敢在侯府里这么没有规矩?”雷氏身边的丫头一开口便吓住了那疯跑着的女子。
荷花没想到这个时辰会有人过来,立刻想起之前姑妈对自己耳提面命,当下低头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我……我不是有意,我……”
“什么我不我的?你现在既然到了侯府,那就只能自称奴婢!还有,这位可是侯爷夫人!还不快跪下给夫人请安?”
荷花一听,扑通一声便在雷氏面前跪下,虽然她还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但她知道,有些人是万万得罪不得的,“夫人恕罪……我……奴婢是新来的,还未见过夫人,请夫人原谅我!不,原谅奴婢!”
雷氏没有出声,倒是将面前跪着的人看了个仔细。
显然,这丫头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蠢钝。
片刻后,雷氏收回了思绪,“你可知,你为何来到侯府?”
“我……奴婢知道!奴婢是来照顾五姨娘的!”荷花垂着头如实道。
“既是五姨娘的人,那为何留在偏院而不去伺候主子?”
“奴婢第一次来京,有、有些水土不服,老夫人让奴婢在这偏院里养几日再去照顾五姨娘!”
“是吗?既然这样,就起来吧!”
荷花闻言,正打算起身,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又重新跪好,“奴婢不敢,奴婢还是跪着和夫人说话吧!”
“夫人让你起来便起来,你跪着作甚?”雷氏的丫头,没好气的白了地上的荷花一眼,真是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荷花这才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
雷氏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丫头,末了便略带惋惜的叹了口气,“听说近来五姨娘因为胎动频繁,性子有些古怪,这事你姑姑可曾与你说了?”
“没……没有!”荷花听完一愣,完全不明白雷氏话中的意思。
“其实,这也怪不得五姨娘,怀喜的人都会有些不同。呵……你不必这么怕我!我不过是路经此处,见你这院中有动静,才走进来看看。”
“是,是奴婢不懂规矩,惊动了夫人。”
“你过来,抬起头给本夫人好生看看!”雷氏这柔和的语气,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荷花有些害怕,依言抬起了头。
雷氏脸上露出十分和善的笑意,指尖在她脸上轻轻一划,“虽然模样差了些,不过胜在年轻……”
“夫人……奴婢不明白……”
雷氏身侧的丫头,这时噗嗤一笑,“你还真傻,夫人这是在帮你!这可是你前几世修的福气!”
“多嘴!”雷氏斜眸扫了一眼那多嘴的丫头。
丫头悻悻然的嘟了下嘴,不敢做声。
“本夫人作为这后院的女主子,自然是要多为侯爷打算,过些时日,侯爷也该回府了,五姨娘临产,本夫人身体又有恙,莫不成还让侯爷日日一人吗?”
雷氏这话看似说给自己的丫头听,实则是故意说给面前的荷花听。
荷花虽年幼,但是在乡间,像她这年纪的女子出嫁的也已经不在少数,该知道的,她还是知道的。
再来心里又想,面前的既然是侯爷夫人,那她说的这话岂不就是真的了?
一时间,荷花的心里欢喜到了极点,虽然这事她之前不敢想过,但是真的有这么一个机会的话,她又怎会傻傻的错过?
“夫人,奴婢,奴婢真的行吗?”
“为何不行?五姨娘当年不也是出身贫寒吗?若不是我给侯爷举荐,她如今又怎会有现在的这份殊荣?”雷氏随意编了个谎话,料眼前这小丫头不会怀疑。
“那……那……”果真,荷花对雷氏的话深信不疑。
雷氏脸上笑意越发的明显,“这府中确实也许久没添新人了,如今侯爷立了功,是该让府中沾沾喜气,所以只要你听话,我保证等到侯爷回府时,定会将你举荐给侯爷!”
荷花一副难以掩饰的激动模样,“奴婢在此谢过夫人,奴婢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夫人的恩情。”
雷氏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好了好了,干嘛说这些话?你啊,现在就先委屈在五姨娘那里做事,什么也别说,好生的照顾她,到时候侯爷回来了,也会对你有个好印象!”
“奴婢明白!夫人请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的照顾五姨娘,不会让夫人和侯爷失望的!”
雷氏心中呲鼻,乡野来的丫头,天真得可以。
转身佯装要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你看我,近来这病啊,折腾得我这记性越发不好了,丫头,还不快将东西拿给荷花。”
雷氏的丫头忙将带在身上一个小锦囊拿出来交给她。
“这是上次特意去给五姨娘抓的一味名贵的安胎凝神药,本来是想亲自送过去的,不过这几日身子欠佳,这事便一直耽搁着,但是这药的药效又只有几日,不知……”
荷花连忙接过那锦囊,“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帮夫人转交给五姨娘的!”
“不……这事你倒是不用跟五姨娘明说,不然府中的其他姨娘,又该说本夫人偏心了!你只需将里面的药材放入五姨娘的安胎药中即可,本夫人不想府中再闹事端!”
“奴婢明白,夫人真是普天下最好的夫人了!”荷花发自内心的赞美着,没想到这侯府的夫人居然这般善解人意。
然而,几日过后,五姨娘如常喝下刚刚煎好的安胎药汁,本想着去院子里散步解闷,不料腹中忽然绞痛不止。
惊叫声顿时让侯府上下陷入一阵恐慌。
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闻讯赶来,而这时房中的大夫神色惊慌的从屋里走了出来。
“大夫,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疼得这般厉害?”老夫人紧皱着眉头。
大夫面色凝重,“怕是五姨娘这肚子里的孩子要出来了!”
“什么?这……早产?怎么可能?”老夫人的心顿时提上胸口,常言道,七活八不活,而五姨娘这肚子恰巧八个月了!岂不是凶多吉少?
老夫人一想到这,声音带着颤抖,“那这孩子保不保得住?”
侯爷还在归京路上,若是此时五姨娘和她腹中孩儿有什么事的话,那可如何是好?
“老夫人,这个老夫不敢断言啊!您还是快些去让稳婆她们过来吧,老夫现在就给五姨娘开记药方,务必使她有充足的气力生下孩子!”
“好好!快,快开药方!”
这时稳婆也匆忙赶到,见状不敢多言直接进了五姨娘的屋子。
一时间,屋中传出了阵阵惊叫,从里头走出走进的丫鬟们身上都不同程度的沾了鲜血,热水一盆接一盆的端了进去,换出来的却是刺目的血水。
纵使老夫人这过来人,都忍不住揪起了心。
倏尔,五姨娘凄厉的大叫一声后,房中突然没了动静……
“坏了,坏了……这孩子胎位不正啊!”稳婆浑身是血的冲了出来。
“什么?胎位不正?那现在怎么样了?”老夫人浑身一颤,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好在身旁的丫鬟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
“五姨娘已经晕过去了!这……这……”稳婆不是没遇见过难产,但是这里面的人可不一样啊!
老夫人深吸着气,此刻也顾不得其他,“不论如何都要给老身保住五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不然,老身定让侯爷治了你们所有人的罪!”
稳婆吓得面色一白,提着胆子再次冲进了屋内,不断有血水端出来,却丝毫听不见任何五姨娘的声音。
在屋外守着的老夫人觉得这事蹊跷,声音阴郁不已,“把伺候五姨娘的那些丫头,全都给我叫来。”
很快,七八名丫鬟跪在院子里,一番审讯后,所有人都坚称五姨娘只吃了云姝离开时留下的药方。
老夫人顿时没了主意,要知道云姝是断然不可能会害五姨娘的,这药她一直吃着,不可能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
一旁的雷氏露出了一丝隐隐的笑,最好让五姨娘一尸两命。这时,老管家脚步匆匆的赶了过来。
“老夫人,六……六小姐回来了?”
老夫人一惊,随之大喜,“什么?云姝回来了?那你还不快将她请过来!”
话音刚落,独自回府却正好听见这个消息的云姝,顾不得一身风尘仆仆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祖母,发生了何事?”五姨娘腹中的胎儿一直是自己在照料,若坚持服用那些药方,是不可能会出现早产的事情。
老夫人忙拉着云姝的手,“这阵子都好好的,突然……突然就……”
云姝沉眸,转而立即走进屋子,而一旁的雷氏暗自咬了咬牙,没想到居然让她在这会儿回来了,会不会又有什么意外?
榻上,五姨娘仿佛流干了身上所有的血,整个人苍白无礼的闭着眼,稳婆们一见云姝,立刻给她让出了位置。
满地的狼藉,虚弱的脉象,再拖下去必定一尸两命,云姝当机立断……剖腹!
稳婆听云姝如此一说,纷纷惊呼出声!
然而不等她们反应过来,云姝已经将随身带着的工具一一摆出,用火焰和烈酒消毒后,拿出一块帕子染上了药水捂住五姨娘的鼻口,随后直接剖开了她的腹部。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眼中更没有半分的犹豫。
鲜红的人肉带着黄白之物,搀和着鲜血落入众人的眼中。
那些稳婆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纷纷吓得退了出去。
“天呐……天呐……怎么可以这样?”她们惊魂未定的扶着门沿,双腿止不住的发颤。
“怎么都出来了?里面出什么事?”老夫人也是急了。
“老夫人……六……六小姐这接生的法子,我们可从来没见过!”稳婆完全不能平复心中震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