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消息之后,最近一直在摄政王府晃荡的魅涟漪和红绡一起赶过来。文锦禾和这两个女人都没什么好说的。
径直带着沧水离开。魅涟漪眸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文锦禾。向空中扬了扬手,食指上的红宝石光芒闪耀,那只鸽子立即找到目标,朝魅涟漪飞来,停落在她伸出的手腕上。
“红泪?”看到它眼角一枚红色的斑点,魅涟漪略感吃惊,这只鸽子分明是江南愚人谷来的,那边久未有消息传来,这一次会是因为什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被什么攫住了心脏,眉梢轻轻一跳。
迅速取下绑在鸽子腿上的竹筒,尚未看到一半,却是面色骤变。红绡见状,放下手里的花草凑过去,同样是惊骇不已:“铮铮病危,药石罔效?怎么会这样?”
魅涟漪眉端凝然,不是没想过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到来得这么快,让人猝不及防。
“你先别急,或许是误传,病情可能没那么严重。”语气中的脆弱,却是连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幼一起长大,她太明白,这个消息对于眼前的人,会引起怎样的震撼。
那个魅涟漪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女婴,因为先天不足,原本并没有生还的机会,是老爷子将她带到神医门,在众人悉心照料下,才捡回了一条命,现在终于不行了么?
铮铮本来就先天体弱,病情一直反反复复,因着神医门的照料方才长至如今……这回连老爷子都说没有办法,恐怕是真的时日无久了。”魅涟漪瞳无力叹息,哀伤如墨色染透白绢爬上她的面容。世上最令人无奈的就是生离死别,偏偏她必须一再面对。
“不会的,铮铮才三岁,还这么小,不会这么早就去了……”红绡摇了摇头,不相信连自己都师傅都束手无策。“我回去找我师傅,神医门那么多大夫,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千年雪参,九转还魂草……什么珍稀药材都用过了,也只能续得一时的命……”
魅涟漪突然想起了什么,琉璃般的瞳眸一闪,重又燃起了希望:“老爷子以前的确提起过有一个办法可以救铮铮。”
“是什么?”刚问出口,自己也想了起来,定定看着她,半响才呐呐出声,“你说的还不会是那样东西吧……江湖上早已销声匿迹的——往生水?”
再次来到一品居,魅涟漪已轻驾就熟,穿过垂花门,直奔金如意的院子。房间依旧破败不堪,所幸主人没有像上次那样宿醉不醒,可是这次的交易却远没有上次那么顺遂。
金如意一身赭红色华袍,上面布满以金线绣成的铜钱,光灿灿煞是耀眼,手里拿着把玉锉子,慢条斯理地修饰自己的指甲,也不看对面的人。
“涟漪啊,不是我不肯告诉你,只是这消息你知道了也没有用。”“不试过怎么知道没用?”整整一个下午,魅涟漪使出浑身解数套问,无奈对方就是不肯松口。
金大老板无比疑惑地摇了摇头,慢悠悠换了只手继续修指甲。“往生水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把它当传闻听听就好,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金伯伯,既然你知道那就告诉我吧,我记得一品居有一条明文规定在赏金过完的条件下,不拒绝客人要求提供的任何消息。一品居也算是这行业的执牛耳者,你该不会想砸了自己的招牌吧。”魅涟漪算是软硬兼施,为了套出消息什么招数都拿出来使了。
金如意懒洋洋地倒在罗汉榻上,伸展四肢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浑然不为所动。
“涟漪啊,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应该知道,威逼利诱对我这一行是没用的。”晃了晃脑袋,敛然一叹,“年轻人啊,就是这样不切实际,明知不可为却偏偏喜欢挑战冒险,不计后果的执拗,真不知是该叹还是该气,看到你们就觉得自己老了。不中用了……”
外面家养的雀鸟在廊下婉转啼叫,阳光斜斜落进屋子里,光影错落的铺在地上,映出格子雕花窗的曲折棱角。
魅涟漪长长舒了口气,眸色深沉凝敛,其中侵染出沉重,却是穿透了眼前的景物,不知游落在何方。瞳眸隐在细密的睫毛后,略略眯起,似在回忆,又似在叹息。
“最初听说哥哥战死在北弥山,连尸骨都找不到,我不相信,就一个人上了山。”
血红的残阳低低压在地面上,远处青山被点染出一派诡异的紫气。山下的村落早已被战火焚灭,遍地残砖碎瓦依旧泛着刺目的红光。风来草偃,才发现这碎瓦上的红光并非夕阳返照,而是已饮尽了人类的鲜血。
更近的地方,连碎瓦都没有,有的只是遍地尸骸枕籍。生命在这里成为最卑贱的浮草,如同风中飘摇的芦苇,在夕阳下无声腐败,无人在意。
“就在那样一片狼藉之下,在断瓦残骸中,我亲手将铮铮接生出来。”当时她在一堆倾塌的墙垣边找到一个晕死过去的妇人,她一息尚存,祈求她帮她生下那个孩子。执拗而固执的眼神,即便是时隔多年,也依旧清晰,那是一个母亲出自于本能的光辉。
“我亲手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上,她是那么小的一团,身上皱巴巴的,尚带着血。当她睁开眼睛,无比纯净的目光看着我的那一刹那,我突然觉得,那些死去的已无法挽回的生命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在遍地尸骸的修罗战场上,她迎来了新生,那么弱小,却又那么震撼。“对于我来说,这个生命有着特殊的意义,所以我不能什么也不做,放任她就那样消逝。”
榻上的人这才抬眸看她,细长的眯眯眼凝起,竟是格外有神,语气却是难得的萧然。
“涟漪,你可知道往生水在江湖上曾引起过多大的祸乱?那样的后果你可承担得起?我不想看到你后悔。”
屋子里一时静谧若斯。多年前的腥风血雨仿佛又浮现在眼前,早已过不惑之年的金大老板也禁不住迷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