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沈娴有些讶异。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那你说来听听。”
“柳千雪的父亲叫柳文昊,她还有一个哥哥叫柳千鹤。当年柳文昊只是个地方官员,升迁到京中做官,不过京中显贵都嫌他是个乡下人,颇为看不起。他的一双儿女在这个圈子里也常受到冷嘲热讽。”
连青舟饮了一口茶,不紧不一三七慢又道:“柳文昊在官场里明争暗斗、步步高升。只可惜好景不长,刚如愿坐上宰相之位,便逢政变宫乱,他得罪了今上,被今上冠以通敌叛国之罪斩首,柳家满门皆受流放。”
沈娴问:“柳文昊如何得罪了今上?”
连青舟微笑道:“他为了升官发财不惜代价。今上的父亲便是当年的怀南王,先帝忌惮怀南王在封地的势力,正想削除,柳文昊便替先帝出了一计,让怀南王出征夜梁。
怀南王出征夜梁,柳文昊设计让其战死沙场,可没想到他儿子骁勇善战、力挽狂澜,麾下收归了众多朝中年老将门之后,反倒让他掌握了边境二十万大军,在外休养生息数年,最终一路杀回了京,建立了新政。”
沈娴有些发怔,道:“先帝,为何要听信柳文昊的谗言?”
连青舟有些叹息,道:“大楚平定多年,百姓安乐是不假,可也朝政怠慢守旧。先帝不想大兴土木,亦不想大肆兴兵扰百姓安宁,才让怀南王的势力一日高过一日。当时若不除势,来日怀南王兴兵造反那是必然的。
先帝恐血流成河、百姓生灵涂炭,当时唯有遣怀南王南征夜梁,以消耗他的势力。只是没想到,到头来弄巧成拙。”
沈娴回过神,道:“所以柳千雪是柳文昊的女儿,原本她是被发配到边关的奴女?”
“正是。”
这样一来,就解释得清,为什么秦如凉把她从边关带回来了。
沈娴问:“柳千雪以前就和秦如凉认识?”
连青舟慢条斯理道:“这还要追溯于小时候了,那时在下与公主是同窗。柳千雪刚到京来,柳文昊升迁,她便也同大家一起入了太学院。只是大家嫌弃她是个乡下女,处处奚落于她。
柳千雪知道公主最为受宠,试图来巴结公主。公主也确实对她好过一阵子,让学堂里其他学生都不许欺负她。
那时公主与秦将军十分要好。每每放学,秦将军都会保护公主,亲自把公主送回宫里才肯自己回家。”
沈娴愣了愣,还有这样的事?
她实在想象不出来,秦如凉以前也曾对她好过。
沈娴问:“后来呢?”
“公主和秦将军常去太学院后面的杏子林,杏子熟时,秦将军会爬到树上最高处,去给公主摘最大最甜的给公主吃。
但是后来柳千雪出现以后,趁公主不在时,也常常偷偷跑去杏子林,以公主的名义约秦将军一起去杏子林玩耍。
秦将军以为公主是不喜欢他了,所以才让柳千雪去敷衍他,便渐渐和公主疏远了。有几次,柳千雪被人欺负了,说是公主教唆人干的。秦将军很生气,便去质问公主。
可这种事公主没干过,后来知道是柳千雪在从中作梗,就自己跟柳千雪打了起来,被秦将军撞个正着。那一日,公主又跟秦将军打了一架,自己鼻青脸肿硬是没哭,只不过从此以后,公主就再也没和秦将军往来。”
一盏茶凉了。
沈娴都没有说话。
连青舟道:“好似今日,在下失言,有些说多了。”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沈娴抬起头,看着连青舟的眼睛。
“方才不是公主最先问起在下,有关柳千雪的事么。也是公主问起她和秦将军以前是否认识,这些儿时的恩怨,在下便多了嘴,好让公主知道,柳千雪是为什么要憎恨公主。”
“憎恨我?”沈娴道,“不是该我憎恨她吗?”
所以秦如凉一开始便那么讨厌她,是因为从小的时候起他便以为她是个恶毒而又狠心的人。
柳眉妩柔柔弱弱,需要人保护,而她不用。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可以前呼后拥,一句话便有人为她鞍前马后。
沈娴轻佻问:“你在给秦如凉说好话?”
连青舟温声道,“在下只是觉得,既然说起了这件事,公主就应该知道前因后果。难道仅仅是因为在下几句话,公主便能对秦将军有所改变吗?”
沈娴笑着摇摇头,“我只是有点意外。”
沈娴又问,“既然你还能把当年的事情记得如此清楚,当时柳千雪诬陷我的时候你怎么不站出来说?”
连青舟笑容浅浅:“当时在下人微言轻。况且老师也说了,一个人是非不分至如此,不值得公主付出感情与信赖。”
“现在你倒说得详细。”
“都是过去的事,说来也不能改变什么,反而能帮助公主把一个人看得更加清楚。”
“你说得对,以前他便如此识人不清,更别指望以后。”
吃过一次亏,沈娴岂会再对秦如凉存有怜悯之心。就算知道以前的事,那也是就事论事。
沈娴靠在椅背上,懒懒笑道:“难怪秦如凉这么怕我知道柳眉妩就是柳千雪这件事,柳千雪还是罪臣之女,本是流放为奴之身。这要是抖出去,眉妩可就玩儿完了。”
连青舟从旁提醒道:“秦如凉窝藏罪臣之女,亦是欺君大罪。”
沈娴眯了眯眼,“就这么搞死了岂不无趣,她那哥哥就是柳千鹤是吧。”
这兄妹俩联合起来瞒天过海,险些置她和孩子于死地。
这笔账,来日方长。
连青舟道:“正是,柳千鹤潜逃在外,公主不必担心,自有人帮公主收拾。柳千鹤乃行刺刺客,有人恨不得把他五马分尸呢。”
可不是,像柳千鹤那样的罪臣贼子,要是被抓到了,皇帝岂能安心让他活着,只怕连死也死得不安生。
连青舟又道:“眼下公主拿捏住的,是秦将军的死穴。往后公主在将军府中,可安枕无忧,但仍需谨慎小心。”
说着他就起身,对沈娴揖道:“今日一来,在下还是来向公主辞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