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府距靖安王府并不算远,若是说靖安王府靠近皇城且附近环境稍显幽静的话,那么齐王府就足以称得上是被权贵宅邸环绕的朱门之家。
高墙瓦黛,亭台阁楼纵然在府门之外也能遥遥望见,绣闼雕甍颇为壮观。偏生,这壮观与靖安王府的肃穆不同,虽然开阔可内里布置却是别具一格的精美。
许楚随着萧明珠入了齐王府,期间也遇到了许多闺秀,萧明珠多是不耐烦的挥挥手。而那些人,显然对萧明珠也并不热切,行李之后就凑到一块躲开了她。
许楚挑眉,虽然不知她们之间有什么不对付的,可是大抵也能猜到一些。
毕竟,明珠的性情与京城之中多数受着家族精心教养的闺中小姐们不同。且她又是个嫉恶如仇风风火火的性子,只怕以前没少惹人,更没少戳祸......
而今,她在三法司挂名,又喜欢往命案之处凑,可不是就更让人寻到了躲避厌恶她的理由跟借口?
想到这里,许楚不由看向了撇嘴露出嫌弃神情的萧明珠,见她面上毫无晦暗之色,这才放下心来。
显然萧明珠察觉了许楚的探看,怒了努嘴说道:“楚姐姐莫要理会那些人,多半都是口是心非心机深重的小姐们,一句话里都带着好几个弯,甚是麻烦。走走走,我带你去风荷园,那是我住的院子......”
许楚瞧她这般模样,不由的笑了起来,顺带着还问道:“不如先去见过齐王妃?我今日来赴宴,若不先见礼,似乎有些不妥。”
萧明珠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不用,我家是将门,并不讲究那些虚礼。而且她现在应该是与那些为家中子女相看亲事的夫人们在一处,你要是去了,少不得也得被拉着念叨一番相夫教子之类的话。况且,昨儿个我就同她打了招呼,说你若来了,我得先同你会院子里叙话......”
“你放心吧,你没瞧见咱们过来的路上到处都是娇滴滴的小姐么?因为我娘没空见她们呗,所以一进王府,就让下人带着四处游玩了。”
听到这里,许楚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左右,她还真没想过要同京中贵妇没打什么交道。
本来她就心志不再此上,更不会放弃验尸而相夫教子。再者,不用去,她都能想到那些人对自己的忌讳,去了强坐在一起,反倒是不自在。
萧明珠身为齐王府唯一的女儿,甚至是皇家唯一的郡主,自然极为受宠。所以,身为皇家的掌上明珠,她的院子自然也非比寻常。
倘若萧明珠不说,只怕许楚都会错以为这个院子,就是一座宅邸了。
院子是半封闭的,一入院门,入眼便是坐落在一处宽阔池塘上的楼阁。而楼阁周围,则是凌于池塘之上且入了荷叶深处的凉亭。
而这水池两侧,则是许多假山奇石,林荫冠盖的大树。虽说如今依然是秋季,树叶开始枯黄凋落,可配上那满池的枯叶残荷,还颇有些高雅意味。
二人顺着小径入内,小径蜿蜒,两侧皆是花圃竹林,便是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也处处都是美景。满树的桂花,还有盛放的秋菊,星星点点点缀在山石之间的木槿,倒是一扫之前枯荷之处的萧条,而多了几分明媚跟活泼。
许楚赞叹着院子之中的景色,也同萧明珠一同入了爬满蔷薇枝叶的花架长廊之内。
萧明珠见自家楚姐姐对那些花花草草的精致甚是喜欢,于是也就放缓了步子边走边介绍起来。这里面的物件,有宫里赏的,又家里添置的,还有许多是花无病那边送来的。
许楚目光扫过萧明珠带娇带嗔的眉目,调笑道:“我想不光是那些花花草草的是花公子送来的吧......明珠今日佩戴的金簪样式也十分别致啊。”
萧明珠被打趣了,假装羞恼的哼了一声,旋即脸色就红了起来,顺带着挑眉挑衅似的看向许楚说道:“我也知道,楚姐姐今日的衣服,该是三叔帮着挑选的吧......”
“哎呦,明珠这去查了一趟案,长进不少么,这都能瞧出来了。”面对萧明珠的时候,许楚甚少羞臊,向来都是她调侃明珠,又何曾在嬉闹之中落了下风?
萧明珠嘿嘿一笑,得意的瞥了一眼许楚,那神情就差直接说出一句“快问我怎么知道的,快问我怎么知道的”......
偏生许楚瞧出她的模样,可就是打定主意老神在在的不追问,反倒是萧明珠憋得难受,一张小脸都纠结皱吧了。
终于,在拂过柳枝,绕过蜿蜒的长廊之后,许楚大发善心的问道:“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萧明珠见自家楚姐姐相问,当即一张俏脸就雨过天晴舒展开了,“我在京城长大,自然能看得出这百褶裙的手艺是出自城东称乙方师傅的手。称乙方虽然是个成衣铺子,可是因为跟宫里尚衣局有些关系,所以他家衣服素来都要提前七八日量身裁定。而楚姐姐来京城时间不长,又日日奔波在案件之中,自然没空浪费着时间去称乙方选款式跟尺寸了。而京城里,纵是宗室子弟,也难让称乙方破例的,除非是宫里的贵人,或是皇伯父跟三叔了......”
说打这里,萧明珠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凑到许楚身边神神秘秘道:“还有就是,我与楚姐姐抵足而眠多日,可是还是拿捏不准楚姐姐的身量尺寸,偏生称乙方没有给你量身就把衣服做出来了......楚姐姐,嘿嘿......你得尺寸,除了三叔之外,还有谁能说的准确呢?”
这话就带了些许暗示意味了,不过萧明珠倒是没有什么坏心眼,说到底,她也就是如此推测一把罢了。
“更何况,前些日子我去王府寻三叔,就瞧着他不断描画什么花样子,瞧着就是楚姐姐裙摆之上若隐若现的图案......”
许楚怔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折身裙装竟然还有如此多的内情。不过听到明珠提及裙摆之上宛如水墨画一般的图案纹路是萧清朗所描画的,她心里还是忍不住一暖,嘴角也随之翘起。
俩人说着话,就进了房内。
因为闲的没事,所以俩人吃了不少茶,而今更是百无聊赖的说道着之前的一些案子。
许是谈及到了自己擅长的,许楚的话自然就多了一些,甚至与萧明珠说起了之前在乡间查过的几宗案子。
“那天我替我爹爹给一户人家验尸,那人家的妻子哭着状告同村一户李姓家男人,说是她男人与那李姓男人吃醉了酒打闹起来,当时闹的甚是凶。后来她与邻居将男人拉回家去,到了夜里,却遇上强盗入门,将他男人砍杀了,那脖子上的伤痕都深可见骨了......她咬定了凶手必就是李姓家的男人,恰巧那李家媳妇那日回了娘家,李家除了那男人之外并无旁人可以作证。加上,衙役在李家,的确发现了带血的砍刀,所以县太爷当时就着人捉拿了李姓男人。”
“只是醉酒后的拳脚相争,那人半夜里翻墙入院挟仇行凶,应该不至于吧。”萧明珠眨了眨眼,听的精精有味,遇上许楚停顿的时候,还不忘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
许楚点点头,颔首道:“我当时也是如此想的,于是又观察了那妇人的神态模样,却发现她面上虽然又惊又恐,可身上却干干净净十分整洁,衣服也穿的妥当毫无褶皱跟凌乱......所以,当下我就认定,那妇人肯定有异。”
“哎?”萧明珠瞪大眼,惊讶的问道,“只是衣服就能瞧出端倪来?”
许楚轻笑一声,说道:“许多案件,多是靠着细节而被抓住破绽的,有了破绽再寻证据就要容易的多。”
“就好比那妇人,明明与男人同床而眠,可是男人几乎被砍了头,炕上也一片狼藉满是鲜血,偏生她身上丝毫没有被喷溅上血迹。再者,半夜亲眼看到男人被人砍杀,她还能保持衣裳整齐,而非跌跌撞撞在跑出门求救之时跌倒或是露出狼狈模样来,这实在不合常理。”
“后来县太爷盘问了她,在审问之时,她终于架不住恐惧招认了。原来她与邻居早有私情,所以才在知道自家男人与人生了拳脚打斗之后,定下了这个毒计。”
听到这里的时候,萧明珠已经目瞪口呆了,最终她也只能唏嘘道:“还真是最毒妇人心......”
正在她们俩人说的兴起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喧闹声,接着就是萧明珠院子里的丫鬟急急忙忙跑来禀报说表小姐带人过来了,说是要同郡主叙叙话......
一听到来人是谁,萧明珠直接皱了表情,嫌弃道:“真是撕不掉的狗皮膏药,这回不知道又存了什么心!”
她还没说出差人将人赶走的话呢,就听的一声貌似熟络热情的声音响起。
“明珠表妹,我带着姐妹来陪你说说话......”
萧明珠心里厌烦,表情自然算不上和善,“谁要你陪着说话啊......”
不过碍于她到底是自家舅舅的女儿,最终萧明珠也没说出再难听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