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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不瞒姑娘说,自打老爷在云州城买了宅院,我就跟在老爷身边伺候了。余下的人都是后来老爷买回来的,若是我都不知道的,那旁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就关于夫人的事儿,还是老爷自个说的呢。”事关人命,管家也不敢夸大其词的说,只得谨慎道。

“那你们老爷出门之前,出了怒气冲冲,可有别的表现?或是同你交代过,他会去哪里?”

却见管家摇摇头,过了半晌才开口回道:“那日我刚开始没在后院伺候,就是老爷临出门时候在前边碰到了,具体老爷为何发怒我确实不知道。我当时还猜,怕是两位姨娘争风吃醋又惹了老爷心烦,所以也没敢多问。”

接下来许楚又问了几句,见管家实在是一问三不知,索性也就不多言了。

李家的宅院比之张家只大不小,甚至还有山石嶙嶙,水池粼粼,满院花红柳绿甚是郁郁葱葱喜人的很。

“老爷是不喜欢摆弄这些的,但惠姨娘却喜欢些花花草草的,所以在她进门之后,老爷就寻了工匠运来假山又引了水入府。”管家见许楚瞧得认真,不由解释道,“这些年老爷很少对个人那般上心,只可惜惠姨娘出身不好,不然估计老爷续弦也不是不可能了。”

许楚点点头表示了解,俩人绕过长廊四下查看,而就在长廊一头右侧的地方,许楚却停下了脚步。

“管家,不知这间屋子是何处?”

“哦,这是老爷的书房,平时老爷并不常来,所以常年就锁着呢。也就前几个月老爷回来了,才又开了。只是老爷出事之后,我就让人又锁了,免得有什么账本被人拿出去惹了麻烦。”

“那我可否进去一看?”

“自然可以,那还请姑娘稍等一下,我得先去拿一下钥匙。”

就在管家匆匆去拿要是的时候,许楚上前伸手拨弄了几下锁子,却见锁眼的地方有些划痕,好似因为钥匙没冲对锁孔一般。而后,她才弯腰从门与门槛之间捡起了一片有些卷曲且被踩过的树叶。

刚刚管家的表现很显然来书房的人并不是他,可按着树叶的新鲜程度,绝对是近几日也就是李进出事之后才留下的......

书房里迎面而来的并不是什么雅致的屏风书案,也没有博古通今的史书诗集,而是几幅艳俗的美人图。而书架之上,放着的也多是风流画本,还有一些不堪入目的风尘书画。若说整个书房最干净的地方,怕是靠窗之处的小小茶几之上了。虽然桌边也挂了一副美人海棠裸睡图,可相比于旁的地方,也算干净了。

许楚目光稍顿,上前几步随意翻阅,就发现桌上放着的竟然不是什么画本故事,反倒是李进卖茶的账本。

她将最上面散乱的书画挪开,就瞧见一摞账本整整齐齐的罗列在下,桌角处还有清一色的笔墨纸砚。

许楚微微皱眉,略作停顿就伸手取了账本查看起来,待到梳理几页心中才越发惊诧起来。

“怎么会这样?”许楚自言自语道。许是想不通,索性换了一本账目继续梳理,却发现依旧如她最初看到的那般。

李进的茶叶生意,竟然早就入不敷出了,那李家的风光又是如何维持的呢?

“你家老爷平常的书信都会收到哪里?”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府里的下人多是不识字的,除了打扫的万大娘,平常也很少来书房,更不会知道老爷有没有书信之类。”

许楚点点头,然后将书房重新打量一番,环顾四周见也没有什么异常。不过为了确保无误,她还是仔细将书架跟各种抽屉甚至是书房里的空花瓶都重新翻找了一遍,直到在书架找到了个夹层,而那夹层之中竟然只有一幅有些发黄的海捕文书。

看得出来,这份文书是打墙上小心撕扯下来的,那公示二字都有些模糊了。只是因着被人小心保存,所以并没有太多破损。

“告示:晓谕本县镇百姓周知,兹有外来匪徒头目数人,杀人劫财,为祸乡里,其行为,可谓恶行滔天。现着州城府县各地差役严查,捉拿匪徒。各地良善遇人报官者,赏银百两,知情不报者论罪同罚。”

其上还绘着在那几个匪徒的画影图形,随后紧跟着的是昌平县县太爷的官印。许楚看向时间,却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她反复回忆自己所看卷宗,二十年前,张家李家还有吴家都未曾发家,只是一介百姓,家无良田产业。可随后几年几家人相继离开村里谋生,且都风生水起过得极为富裕。

然而现在她先看到了李家生意亏损的账本,而后又发现了二十年前匪首逃亡的海捕文书,却不知其中有何牵连。这几人的死,又与此事有何关系。

想到这里,她索性起身同管家商量要先带账本回衙门研究。那管家本是不愿意,可一想如今府上早已没人能撑得起老爷的生意,若是衙门能以此破案,也算不让老爷枉死了。所以只犹豫了一下,他就不再阻拦了。

许楚刚要起身,突然脚下一滑,踉跄一下居然跌坐在椅子上。她伸手拄住身体,然后低头看向脚下,就见一节细小的犹如小铁管的物件在地上来回滚动,许是刚刚被她踢了一脚,竟然一路向桌下轱辘过去。

她放下手里的账本弯腰截住那物件,拿在手里颠了颠,这材质好生奇怪,却不像铁也并不想钢管之类,而且入手竟然有些微热。

许楚皱眉,她并不是物理学跟化学专业的,所以实在无法分辨眼下这东西的成分。可本能的,她就觉得似乎有什么自脑中闪过,而那一闪而过的感觉就是破案的关键一般。

她没有做什么声张,只神色不动的问了管家府中是否有过什么异常。

“异常?那倒是没有,只是有一夜府里好像闹鬼了。”管家听的许楚问道许久之前的事情,缓缓说道,“那都是好几个月前的事儿了,只是当时除了被老爷赶走的六子,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更别提见到什么闹鬼了。”

许楚的双眸骤然亮起,追问道:“那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形?”

“这个我实在不清楚,府里谁都没见什么鬼,也没听到什么响动。后来老爷说他整夜都在书房呢,哪有鬼怪,还说是六子偷了他的玉佩,做贼心虚才闹起来的。第二天,老爷直接让人把六子扭送去了衙门,往后府里也没人见过什么鬼啊怪啊的。”那管家有些疑惑,“莫不是六子怀恨在心,回来报复的?”

不然若真是鬼怪作祟,官府早就定案了,那会还一直追查个不停?

许楚见状,笑道:“老人家也不相信是恶鬼作案?”

“嗐,什么恶鬼不恶鬼的,我都一大把年纪了什么没见过,那话本子里倒是不少恶鬼冤鬼的,要是真那么有本事,人间还不得乱了套!”

“是啊,要是人人都这么想,那借鬼神干坏事的人可就要少许多了。”

俩人又寒暄几句,随后许楚就拿好自己发现的东西离开。就要越过二房门时候,却见墙角处露出一截衣角来。她目光稍停,看着背着日头的影子斜斜露出,心里越发惊异。

天色渐晚,秋风萧萧,让许楚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也不知是不是在冰窖里待久了,她总感觉自个骨头缝里头还有没散尽的寒气呢。

她迈出李府大门后,就瞧见街道一边停了一辆褐红色马车,香木雕花,金银描画,锦绣帷帐。车檐下的流苏随着风起而动,虽无响声,却格外矜贵。

许楚知道,那是靖安王萧清朗的车架。虽然看起来足够低调,并不宽大显耀,但那暗沉香木气息跟出自名家之手的雕刻,足以彰显它的华贵。

其实早些时候,许楚并不懂得那些,就算是现在,她也只是略知一二。只是那辆马车,她早些时候已然搭乘过一次,所以眼下也不会认错了。

果然,未等她踟蹰着犹豫是否要上前呢,就见车夫低声向里面回禀一声,随后车帘被自内撩开。就算隔着半条街,许楚也能清楚的想象到里面那风华齐光龙章凤姿的人,一双幽深的眼眸是如何漂亮的。

街市之上,喧闹之中,却见萧清朗并没有端坐在马车之内等许楚上前行礼。反倒是微微探身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挺直精美的常服包裹着欣长的身姿,面上坦然从容宛若芝兰清贵,明明是繁杂层叠的锦绣华服,穿在他身上竟然半点不显奢侈俗气,反倒是如月华流转,让人不觉心生爱慕。

爱慕?!突然许楚心中一怔,旋即蹙眉咬唇将脑中诡异的想法赶走。她虽然崇尚自由恋爱,却从未想过攻略什么侯门富贵之家的人,更莫说是王爷之尊的萧清朗了。

欣赏有之,但她也知道自己对萧清朗的态度只能是恭敬跟欣赏,但凡一步踏错,日后怕是再无平静安稳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