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安凝雪早早便起了身,宴火去前庭处理公文,她用了早膳便带上鸢儿,想要出去走走。
昨日夜里,她便算是和宴火说开了,现在心里甜丝丝的。
但是,接受了,回应了宴火,却不代表她不打算继续报仇了。
容妃的院子离着皇上的院子很近,这地理位置更是稳压了慧妃一筹。
“这倒是挺有意思……”走到容妃的院子外面,安凝雪笑了笑,低声呢喃道,“这太后娘娘也是的……竟然如此用心良苦。”
鸢儿瞥了一眼那富丽堂皇的院子,冷冷一笑,颇为不屑道:“姑母看外甥女自然是越看越喜欢。”
安凝雪一愣,转而微微一笑,轻声道:“只怕……怕是这最后也是为别人做嫁衣吧。……这又是何必?”她叹息着摇了摇头,心里五味陈杂,慢慢的,走进了院子。
容妃自从得知安凝雪有了身孕,除了在第一天例行公事的派人慰问了一下以示关心外,便再没有主动联系过她。安凝雪心里清楚容妃的想法,她定是认为,她安凝雪既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便难保不会想母凭子贵,对皇后之位起异心,所以他们之前说好的安凝雪助容妃为后,自己当贵妃的事情,自然也因着这个孩子的出现,产生了裂痕。
而安凝雪此次前来,便是想尽可能修补两人之间的关系。
这原因很简单。容妃是太后的外甥女,容妃想当皇后,太后想让容妃当皇后,而太后却想让宴火死掉由自己的亲生儿子继位。且太后还曾萌生过让妩妃当皇后的想法,如此细细的想下去,若太后认为这皇后之位应该是容妃,那便说明,她舍下了容妃的性命。都说放长线钓大鱼,太后她老人家只怕是觉得,只有鱼饵多了,大鱼才会上钩吧。而这容妃,便是想要钓宴火这条大鱼的饵料之一。
“安小主,请小主现在偏殿稍作休憩,容奴婢去回禀娘娘。”通报了太监之后,片刻,没见到容妃本人,只有一个丫鬟把他们恭恭敬敬的请到了偏殿,倒也算是没有怠慢,好生招待了。
安凝雪一贯是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因此倒也没有生气,冲小丫鬟笑了笑,示意她无事,不要担心。
小丫鬟见状一愣,低着头,默默地倒了一杯茶,恭敬道:“小主慢用,奴婢就守着门外,有事直接唤我便好。”
安凝雪含笑点点头,心中却是突然有点可怜那个身份尊贵无比的容妃娘娘了。
在这世界上,身份尊贵的人活的反而不如寻常人家活得自在快乐。那么多的身不由己,那么多的等价交换、那么多的口是心非,真的是让人万般不痛快到了极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更何况,在这偌大的京城,偌大的皇宫里盘踞几十年,甚至是几百年的世家贵族,家事即国事,更是愁思满地。正可谓,旧愁未去,便添新愁,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这一走一进,真是令人无奈。
将近过了小半个时辰,容妃才姗姗来迟。
容妃喜奢,偏爱艳彩浓重华贵之物,因此,她身着一袭梅子色的曲裾宫装,一双眸子闪亮耀眼至极,却偏偏带了些柔和的光芒,唇不点而朱,映的皮肤格外光滑白皙,肤若凝脂。三千青丝如同上好的丝绸锦缎,柔顺飞扬,云锦般的墨发用紫玉簪挽起,点缀着各种金钿玉石,华贵无比。一双纤纤玉手相互交叠,也不忸怩,只是大大方方的露在外头,显得自信有张扬,她的左手腕上挂着一圈成色极佳的红色珊瑚串,更是衬得她肌肤胜雪,清丽无比。俏丽的脸上还是略施粉黛,但却用胭脂在眉心画了一朵开得正好的红梅。而仔细一看不难发现,原来眉心的那朵红梅竟是用真的梅花花瓣贴成的。容妃本就是颜色极好的女子,如此一打扮,便更是好看了不止一分,但看外貌,便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清丽又脱俗。
且不说现在正值夏季,这些红梅又从何处所得。
就说说这衣服打扮,这妆容头饰,竟是与以前的她出奇的相似。
安凝雪微微一怔,回过神来,便向容妃行了礼。
容妃冲她一笑,在她身傍坐下来,身边跟着的丫鬟连忙取了茶杯,斟满了茶水。她挥挥手示意丫鬟退下,端起茶杯,开口便是口气不善,自嘲道:“妹妹既然有孕在身,实在不宜出来走动,万一伤着了磕着了,那可就不知道谁又要遭殃了?”
闻言,安凝雪心中苦笑,面上却带上了一抹略带太好的笑意,幽幽道:“姐姐这么说,妹妹这心里就惶恐的不行了。妹妹知道,姐姐在恨齐贵妃被贬的事情,只是妹妹也是没有办法。不过……妹妹也是真的害怕,竟然不知齐贵妃竟然这么恨我……”
对于这件事,容妃也只是有所耳闻,却不了解事情的具体过程,见安凝雪主动提起了,容妃便接着道:“哎,咱们姐妹这么多年,她做了什么,你竟要如此……”
这话说得就太假了。安凝雪心中着实恶心了一把,谁不知道你和齐贵妃势如水火,还姐妹情深呢?这是要恶心死人吗?
只是想归想,安凝雪立刻换上了一副戚戚然的表情,还硬生生的挤出了几点泪水,语气带着难以置信,却又悲痛欲绝,“姐姐可还记得,半个月之前齐贵妃曾经设宴,姐姐从一舞力压群芳。”安凝雪拍了个马屁,继续道,“妹妹在舞剑的时候不幸摔倒,齐贵妃便寻了太医替妹妹医治,可是谁曾想,那太医得了齐贵妃提前的嘱托,没有告诉妹妹我已经怀孕的事情。只是说妹妹是劳累所致。私底下却用了打胎药,想偷偷把孩子打掉……”安凝雪装模作样的抹了一把眼泪,抽噎道,“甚至……齐贵妃竟然污我清白,居然说……居然说妹妹与逸王爷有染。”她一脸的羞愤,咬牙切齿道,“因此,皇上大怒,才贬了齐贵妃。”
容妃长哦了一声,心中骂了齐贵妃一句蠢材,连忙安慰道:“没想到齐贵妃竟是这般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妹妹快擦擦眼泪,为这种人哭真不值当。”
安凝雪顺势收了眼泪,却依旧红着眼睛道:“姐姐有所不知,妹妹这一胎,怕是……哎……怕是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