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安凝雪送走黎妃，随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闲书，斜倚在软榻上，细细捧读起来。
灯光点点，忽明忽暗，衬得她整个人都温婉恬静了不少。
不一会儿，鸢儿就悄悄走进来，给她请安，“小主。”鸢儿躬身立在案前，手里恭敬地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玉小碗，里面盛满了黑漆漆的药汤，低声道，“这是王太医送来的药，特意嘱咐奴婢一定要看着小主喝完。”
闻言，安凝雪抬起眸子，饶有兴趣的盯着小碗看了几眼，距离不是太近，她感觉都能闻到那股子难闻恶心的味道，她颇为厌恶的皱眉，嫌弃道：“找个没人的地方倒了便是，以后不必拿进来。”
“是！”鸢儿立刻应声，没有反驳，也没有质疑，顺从的很。
鸢儿径直走到痰盂那边，倒了一部分，剩下了药汤一股脑全喝了。
安凝雪一惊，喊道：“鸢儿！直接倒了便是，你上杆子喝了做什么？”
鸢儿抬起手腕，用袖子擦擦嘴角，毫不在意的冲她笑笑，安慰道：“小主放心，这药小主不能吃，奴婢喝了倒是还有点用处。如此一来，奴婢跟着小主，身上染些味道，也好为小主不喝药的行为遮掩一二。”
安凝雪无奈一笑，埋怨道：“你呀，真是年纪轻轻，还想得这么多！莫不是真的成精了吗？”
鸢儿却敛了笑意，沉声道：“奴婢虽然愚笨，但也分得清楚是非黑白。之前闲来无事看看书，倒也学会了不少东西。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她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好事情一般，展颜笑道，“还有一句话奴婢也很喜欢，大概意思就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小手段都没有用。”
安凝雪颇为感兴趣的挑挑眉，笑道：“哦？鸢儿可真是看了不少好东西啊……”
“小主谬赞了。“鸢儿笑笑，意有所指道，“只不过身为小主的婢女，自然要为小主分忧。所以，奴婢就擅自做主看了几本医术，治病救人怕是火候还不够，但防防人偷偷做手脚还是绰绰有余的。”
闻言，安凝雪一愣。转而轻声出声，无奈道：“你呀……真是难为你有心了……罢了，坐过来，好好给我说说你发现了什么吧。”
鸢儿听话的走近软塌，颇为规矩的坐在了软塌下面的脚蹬上。安凝雪苦笑，点了点她的额头，没有说话。
有时候，鸢儿真是傻傻的……让人心疼。
“奴婢一直跟着小主，小主的身体情况自然比旁人要清楚地多……就此一条，小主身上的寒气老早之前就好了不少，所以，任凭王太医说的再情真意切，奴婢都不信。奴婢不是傻子，知道逸王爷和王太医两相比较，还是王爷心善，可信点儿。”鸢儿不以为然的冷笑道，“只怕是齐贵妃觉得咱们初涉后宫之事，还是蠢笨的不行吧。”
听她提起毕艺，安凝雪不由得神情恍惚了一阵。
如此说来，自己倒是很长时间没有见过毕艺了。
鸢儿像是没有注意到自家主子已经开始神游了，接着侃侃而道：“小主，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用不用奴婢请来逸王爷替小主仔细看看，也好保保胎。奴婢是怕齐贵妃都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让王太医来谋害皇嗣，估摸着太医院的人是不会真心为小主着想的……”
听到这句话，安凝雪一愣，转而笑道：“我竟不知什么时候你居然和逸王爷走得这么近，还能请动他老人家了？”
一般人听到自己家主子竟然这么说，估计早就吓得赶紧跪地求饶，不着四处，找不到北了。但鸢儿是个有想法的人，她跟着沈紫桐多年，让她的见识与心中丘壑自然比普通人高出不少。就像此时，鸢儿想到的不是安凝雪担心她心思重，会对她自己不利，相反，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的方法能为安凝雪带来多少好处。
两厢比较之下，高下立分。
“小主，逸王爷知道的东西不比咱们少。”鸢儿仰着头，看着她，眸子里闪着几分倔强和隐痛，她颇为不甘心道，“咱们想报仇，跟逸王爷那边搞好关系总归是利大于弊的。而且……逸王爷也算是对小主您有恩，他既然三番两次救您，最起码能说明他不是敌人……”
说罢，便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相当诚恳的盯着她看。
安凝雪挨不住她可怜兮兮的眼神，忍不住便笑了起来，用力戳了戳她的额头，无奈道：“你呀……就是心思太重，心机太少了！”
她安凝雪两世为人，对这世间事早已是看淡不少，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句话更是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也或许是原来温热的心被岁月和人情慢慢折磨的千疮百孔，现在的她看待什么东西都掺杂着三分恶意。就连别人好心帮她，她都会觉得人家会不会是别有用心，亦或是另有所图呢？
毕艺三番两次救她，她心存感激之余，心底里自然也带着几分警惕。她一向便自己独立惯了，如今却需要四处依赖别人，这身份角色的转变，真的是让她感觉到憋屈了不少。
鸢儿不甚在意的笑笑，道：“奴婢只是担心小主，把奴婢心里想的如实告诉小主，这就算是尽到自己分内的事情了。至于其他的事情，奴婢无能，无法提小主分忧，还是得靠小主自己了。”
安凝雪心中一暖，柔声道：“傻丫头啊……你在这么唠唠叨叨的，就真的成老太太了……”
鸢儿颇为不服气的扭头，不满的轻声哼了一下。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安凝雪看了看滴漏，催促道，“你赶紧先去休息吧，我先想想，明个早上咱们再好好说道说道。”
“恩。”鸢儿点点头，便起身告退了。
偌大的屋子的只剩下安凝雪一个人，倒是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安凝雪一时有点不适应，微忪了一会，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倏地自嘲一笑，脱了鞋子，便爬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