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楚国推崇妍丽,皇宫自然建的是金碧辉煌,色彩明艳,显得着实是气势宏伟。朱红色的宫墙和金黄色的琉璃瓦交相辉映,让人平平生出一份肃穆臣服之意。高墙之外,对此皆是敬畏和艳羡。而着高墙之内的人来人往、尔虞我诈,隆宠至极亦或是人走茶凉。这个中滋味只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出了翊坤宫往前走几步便是御花园。此时春岁已过,百花渐露疲颓之势,晚风微习,便是一派落英缤纷之象。相比之下,草木倒是开的繁茂,绿荫葱葱,与这红墙黄瓦配起来竟显得愈发苍翠欲滴,便恰似飞阁流丹一般。远远望去,竟也显得是“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少了几分人间富贵烟火气,多了些古朴淡雅,更是别具风采。
听着安凝雪毫不留情的话,宴火摸摸鼻子,暗道又怎么惹着她了?但他也不恼,依旧笑眯眯的,调侃道:“雪儿,你这么想赶我走,不会是怕自己一直在我身边,把持不住吧?还是听到太医的话,想到我一定会去别处,所以吃醋了?对不对?”
安凝雪眼神闪烁几下,羽睫微颤,但依旧心平气和道:“臣妾怎么敢,皇上太看得起臣妾了。您是帝王,本就应该雨露均沾。况且臣妾不过区区一个贵人,要是和众位姐姐争风吃醋,也显得太过于没有自知之明了。”
宴火无奈一笑,划了下她的鼻梁,接着宠着道:“雪儿,你说这话,不是硬要戳我的心吗?”
安凝雪心中生着一口闷气,自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凉凉道:“臣妾不敢。皇上的心是铜墙铁壁,臣妾怕刚戳上去,手就要残废了。”
“你呀……”宴火相当纵容的笑了笑,无奈道:“罢了,就算我这是铜墙铁壁,在你心里也只不过是一堆废铜烂铁,好不值钱而已……”他清了清嗓子,低声接着道,“……只是我这心,在别处,纵然是铜墙铁壁,到你那里,就只能是一江春水了……”
安凝雪心臆蓦地一动,原本冰封的心就登时松动了不少。她暗骂自己太没出息,却又不由得握紧了他的手掌。
他的手掌一向是干燥温暖,此刻却微微透着湿润。
她一用力,宴火立刻察觉到了,心中得意,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
谁知,这温情还没持续多长时间,宴火突然邪气一笑,低下头凑过去,恶质的去咬下她的小巧玲珑的耳垂,故意压着嗓子戏弄道:“雪儿,过几天就是端午,等过了端午,咱们就去行宫避暑。到时候你也该是好的差不多了……”
安凝雪一愣,有心想啐他一句好生不要脸,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相反脸色反倒是微微涨红,颇有些恼羞成怒之意,只得抿紧嘴,斜睨他一眼,不再讲话。
而宴火看着她的样子,心下更是怜惜不已,也不再说话,只是握紧她的手,将手中的不堪一握的盈盈纤腰拥的更紧,难得好好的享受这片刻的温存。
宴火和安凝雪相互扶持着,走在青石小道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竟也品出一番缠mian相守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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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安凝雪和宴火这厢自然是温情四溢,你侬我侬。可齐贵妃宫里却是内藏玄机、波涛暗涌至极。
翊坤宫偌大的正殿内清冷静谧,只有滴漏传出连绵且规律的水滴声,几乎是连掉一根针都听得见。
齐贵妃端坐在正位上,王太医就坐在身侧。
她神情冷漠,伸手拿过茶杯,饮了一口,又重重放下,抿着嘴冷声道:“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是难以受孕吗?怎么又说是有了孩子了?”她点了点放在檀木桌上纸条。这纸条是王太医出去写药方拿药时让下人偷偷递给她的。上面写着,贵人有孕。
王太医面上惶恐,连忙跪下,告罪道:“娘娘息怒,听臣慢慢给娘娘讲清楚。”
齐贵妃急道:“还不快说!”
王太医连忙称是,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娘娘不知,安贵人确确实实是有了身子,只是孩子还小,估计也只有一个月左右,所以一般怀孕反应比较轻一点。”
齐贵妃一惊,难得惊讶道:“那你怎么不如实禀告?还说什么劳子气滞血瘀之论调?”
王太医猛地抬头,反驳道:“娘娘糊涂,安贵人本就受宠,怎可再让她育有孩子,公主尚且不行,更别说万一是皇子了!”
齐贵妃冷冷一笑,过了最初的吃惊,也镇定了不少,她冷笑道:“哼!有就有了,只怕她是没那个福气生下来!”说完,她瞥了王太医一眼,接着道:“退一万步讲,这宫里有多少妃子见不得她好?要是她怀孕的消息传出去,那就是她在明处,敌人在暗处。这么多人都想弄死她,本宫就不信她能安然无恙!本宫又何必先去触这个霉头?何必脏了自个的手?”
王太医颇为不赞同的摇摇头,劝道:“娘娘,臣虽是外臣,常在宫外,但因着娘娘庇佑,对宫中的事情倒也算的上是略知一二。您想想,安贵人自头次侍寝成了后宫的笑话,到再次受宠,这中间这么长的时间,皇上又怎么会突然像起来宠幸一个曾经得罪过他的妃子?这中间必定有蹊跷啊!”
齐贵妃心下一惊,暗道有道理,自己光记得她受宠了,却忘了这么重要的一茬,但面上还依旧是恨恨的,不忿道:“鬼知道那贱蹄子又施了什么手段?把皇帝迷得团团转!”
王太医哀声道:“这手段是肯定有的,这怕这事和皇上资格有关啊……”
“此话怎讲?”齐贵妃猛地盯着他,问道。
王太医连忙告饶道:“娘娘恕罪,微臣不敢擅自揣摩圣意,妄议皇帝。”
齐贵妃摆摆手,安抚道:“王太医多虑了,太医世代为将军府效力,本宫很放心,还要指望着您让本宫受孕呢!左右这里无人,太医就当陪本宫唠唠家常,随意说说就是,本宫不会在意。”
闻言,王太医松了一口气,朝她磕了个头,道:“臣全家老小也都指望着娘娘,娘娘的事就是臣的事,臣必定竭尽全力,肝脑涂地!”表完忠心,他停顿了一下,压低嗓子道:“娘娘您想,后宫嫔妃能获得圣宠的比比皆是,但能生下孩子的却是寥寥无几。这是为何?”
齐贵妃面色凝重,微微倾身,仔细聆听。
“……臣蠢笨,私以为与皇上有关。”王太医沉声,痛心道:“顺皇上心意者则龙胎能保,逆皇上心意者,龙胎难保啊。”
闻言,齐贵妃松了口气,笑道:“太医多虑了。这后宫里的孩子,根本用不着皇上出手。皇上巴不得多几个孩子传宗接代呢!又怎么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她面色一红,不知想到了什么。
“娘娘,哎……”见状,王太医也知道自己说了无用,只得接着道,“娘娘,您看以皇上现在宠爱安贵人的态度,一旦受孕,安贵人就会被保护的妥妥当当的?哪里能插的进去手?倒不如娘娘您先下手为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齐贵妃心思一动,觉得还是自己动手比较放心,便道:“太医快给本宫说说,怎么个神不知鬼不觉?”
王太医建议道:“安贵人本身有孕,没有什么大病,那些个气血不足都是微臣编的。安贵人的那些症状不只是因为受孕,更重要的是她最近有些劳累,再加上忧心忡忡就显得比平时更加易困贪睡,焦躁易怒了些。臣没有告诉她这些症状是因为怀孕和劳累同时出现才造成的,只是告诉她是由劳累所致。所以,微臣只需要在药方里加一剂淡竹叶,表面上看有清凉,解热、利尿以及催产之效,实则对孕妇而言,便相当于一味红花!”
“哦?”齐贵妃挑眉,颇有兴趣。
“而且,这药有疾病之人用用倒是可以治病,只怕这无病之人长时间服用,失血过多,这将来怕是也真的就是难以受孕了,正好是一举两得!。”
齐贵妃眸光一亮,笑道:“王太医果然医术高超。”
王太医咧嘴一笑,谦虚道:“娘娘谬赞了。为娘娘分忧是臣的分内之事。”
齐贵妃敲了敲桌子,沉声道:“只是这,落胎时疼痛难忍,还会落红,如此又该怎么办?”
“娘娘思虑周全。”王太医赞道,“这样无事。臣的方子可以保证万无一失。这些药大多都有活血化瘀之效,有助于血流通畅,同时,出现一些疼痛出血之兆也是在所难免的。微臣敢打包票,这方子就算是太医院的院监也挑不出臣的错处。”
闻言,齐贵妃安然笑道:“本宫当然相信王太医了。那这件事情就有劳王太医了。”
王太医连忙表忠心,道:“臣遵命,保证让娘娘放心。”
齐贵妃笑道:“王太医这么一说本宫倒是想起来了,自上任太医院院监卸甲后,太医院倒是群龙无首了很长时间。本宫看王太医医术高明,倒是个人才。定会向皇上美言几句的。”
王太医面色一喜,连忙磕头谢恩:“多谢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齐贵妃淡淡一笑,道:“这是王太医应得的。”
她心中冷笑不已,安凝雪,你得意地日子也该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