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琛回家之后换了身衣服,给白鸿明打了个电话之后就带着资料去了酒店。
林锦鹏和陈铭的到来确实给了他很大的意外,但是昨天还来不及细说就已经喝多了,或许这些感情用酒就能表达出来,但是事情却无法用酒来解决。
临近中午,白鸿明一行人才醒来。
陈铭喝了一口汤,含糊不清的说:“老辅……你昨晚可喝的不多,怎么睡得那么沉?”
“比不上你,一跟美人喝酒就忘了分寸。”
打蛇打七寸,陈铭现在最怕的就是跟顾诺喝酒了,一喝醉就变成替罪羊,被骂的狗血淋头。“别提了,以后再也不跟诺诺喝酒了,真是闹腾。”
周琛等着他们吃完,便将众人叫到了房间里。
比昨晚住的房间大了几倍,经过仔细检查后没有监控等物件才将资料拿出来。期间白鸿明打趣着说,“老大,这是我们家酒店怎么可能按监控。”
“不得不防。”
那帮人自从周琛退出部队后就销声匿迹,不再搞其他的大动作,但是周琛知道这件事一定没完,他们迟早会追到C市来搞他。
得趁着他们掉以轻心的时候把所有证据集齐,然后一举歼灭。
虽不是敌人,却比敌人更恐怖。
林锦鹏来的最晚,事情的经过也只是听陈铭提了几句,对事情的大概还没有完全了解,这时候沉声开口,“老大,你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一遍吧,包括细节,这样才有利于我们想办法给你平冤。”
周琛给自己点了根烟,发狠般的吸了一口,烟雾吐出来后呛红了他的眼睛。
……
半年前,周琛接到临时任务——去边境追击逃犯。
那个犯人是有名的毒枭,被特警摧毁老窝后一路逃亡,从江南沿海到北部边境,最后的出没地点是在西南一带。
西南是出了名的严寒,周琛作为领队,带了十人的小队负责抓捕逃犯归案。
从负责探测消息的小郑那里已经知道了逃犯的藏身地点,是在一个雪山里。当时正是初夏,但是高原上还是覆着薄薄的白雪,他们穿着军绿色的羽绒服埋伏在逃犯们出山的一条必经之路上,眼看着逃犯就要上钩了,周琛却突然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当下便命令所有人撤退,但是其中有人忘记了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不甘放弃多日来的蹲守成果,叫嚣着没有事情,倔强的想要留在原地伏击。
周琛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太过顺利必有诈,但是没有确切的证据说服众人撤退,于是陪着众人待在原地继续伏击。
前面的事情进行的都很顺利,但是变故往往都发生在一瞬间。
眼看着犯罪分子即将落网的时候,周琛的右胳膊却被不远处的伏击人员打了一枪,血流不止,那不是他带来的人,但也不是犯罪分子。
随后那在不远处伏击的人越来越多,打在了他们的人身上,不少人当场毙命,本来是很顺利的一场仗,结果被突然出现的人扰乱了整个计划,让犯罪分子绝地反击。
最后跟随他的人都死于非命,死状惨烈,将那一层薄薄的白雪染成血红,地上的血混着泥土和雪水味,葬在了雪山之上。
他命大,掉到了一个小土坡下,身上中了三枪,但是不太严重,当时的犯罪分子顾着逃命倒是忘记了他。
他身上的血以沙漏计时的方式慢慢流淌在地上,在恍惚之间他已经看见了已逝的父母,笑的那么真挚,场景变幻间,是死在血泊中的队友在指责他,为什么出任务会遇到这样的问题?
其实从接到这个任务时他就在怀疑了,一般的命令都是经由领导下发给他,但是这次却是上级直接下发,最关键的是这个案子的逃犯还没达到那样的级别。
为了不让领导为难,他毅然的接下了这个任务,领着上边分派下来的人来了,本来已经打了十二万分的小心,结果逃犯流亡,他们则无一生还。
这样的结果到底是谁想要的呢?
那个上级又和谁有关联呢?
在将死之际,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着这些问题,最后终于想起来了,上次和白鸿明、林锦鹏单挑时使阴招的小兵,最后在他手下过了三招便落败,扬言一定要把场子找回来。
本来他还想一个小兵哪里来的排场?但是有一次他听见领导和这个小兵谈话,无非是:一定要对得起家里的栽培,在部队呆两年挣军功,千万不要在部队惹事。
他当时就知道这个小兵来头不小,但是没想到可以插手到这里。
不知道领导和郝军医知道了会不会伤心?不知道他的兄弟们知道消息后会不会责怪他的办事不利?
这样的结局不是他想要的。男子汉大丈夫,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理所应当,死在战场或是死在犯罪分子手里,他都毫无怨言。
前者为国争光,后者技不如人,都应该死的心服口服。
可是被自己人暗算,让他实在意难平。
后来在意识涣散之际,好像听到了领导的声音,他声嘶力竭的在皑皑雪地上喊,“周琛,周琛。”
“周琛你在哪?”还有郝军医的声音,责怪他不好好照顾自己的郝军医。
他轻轻地动了动干裂的薄唇,已经躺在雪地里一天一夜了,手指微微弯曲,以为都是自己的错觉,在临死之际这些在乎的人竟是都从自己的生命里走了一遭,也算不枉此生。
……
“我是在医院里醒来的,在听到那个任务指令时领导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后来向上级谈了几次却也是不欢而散,在听见小兵和雇佣来的杀手讲电话时,才匆匆的叫上郝军医,买了最近的一趟飞机,用了五六天才找到我们藏身的地方,看见那些发臭的尸体时,我正躺在小土坡下见证着自己的死亡。”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距离任务失败过了半个月,郝军医说我命硬,没死,却是再也不能使用右手开枪了。”
周琛的双手五指交叉在一起,胳膊平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缓声的说着那些事,回忆到最惨烈的时候身体还会微微的发颤。
“那老大,我上次看见那个视频里你的右手可以正常使用啊,而且枪法一如既往的准。”陈铭不解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那个视频他是看了的,但从视频上看,虽然有些瑕疵,但是整体上枪法是没有问题的。
周琛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回忆,“我第一次发现部队的宣判速度来得那样快,说我藐视上级命令,在抓铺逃犯时做出错误决定,导致队友全部丧命,任务失败。罚我关半个月的禁闭,连降两级。”
“其实我根本不在乎降不降级,我在乎的是队友的性命,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他们正当少年,最大的不过28岁,最小的才20岁,就那样葬送在了自己人的手上,怎么能甘心?”
“我回来以后逮住那个小子,揪着他的衣领问他,那些事情是不是他做的,他坦然的一笑,不应承亦不反驳,我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
“当初你们不是和三个人单挑吗?那个小子是个混世祖,也是这次事件的主谋,另外那俩肯定也脱不了关系。”
“我从领导那里知道,那个小子家里就他一个独苗,也就放任自流了。把他送来部队,本来想让他挣几个军功,结果却让他直接坠入了犯罪的深渊。”
周琛的目光变得深邃而悠长,然后叹了口气,接过陈铭递来的烟,“我从看到那个审判后就有些浑浑噩噩,想到郝军医说我此生再不能用右手拿枪,在关了半月禁闭后我便提出了退伍申请,审批很快下来,我就离开了部队。”
“C市有我母亲以前置办的房子,本来是打算父亲退伍以后一起回来住的,现在只剩了我一个人,回来后我的右胳膊复原的很快,去医院检查后说是从未见过的现象,骨骼恢复度很好,假以时日是可以拿枪的。”周琛似是陷入了深思,沉默了一会继续说,“我后来才明白郝军医的意思,我的胳膊是可以拿枪,但是我的心和大脑却遭到了严重的刺激,一旦拿起枪,就会止不住的颤抖。”
“我打电话询问,他才告诉我,这是心病,需要找心理医生。”
“我在C市找了两个心理医生,但是成效都不是很显著,所以直接放弃了。每次拿起枪都会想起那些血腥的画面和那九条无辜的人命,经常会在梦里冷汗涔涔。”
似是知道他们会问什么,周琛直接继续说,“我看了医生,说是轻微暴躁症。不会影响我日常的生活,你们大可放心。”
“但是在唐筱身边会感觉莫名的安心,暴躁症也不会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