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周琛要去结账，白鸿明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老大，你为什么要结账？”
“为什么不结？你来C市本就该我请你。”周琛解释道。
“不是，老大，我不是这个意思。”白鸿明呵呵笑了两声，继续说道：“老大，你是不是没有检查我离开时送给你的的东西？”当初他离开部队时给了每个兄弟一张卡，是他们家全国连锁酒店餐饮旗下的通用卡。
“那跟结账有什么关系？”
“这家店是我家的啊，那张卡直接免单。”白鸿明耐心的笑道，老大还是这么视金钱如粪土，高风亮节的人现在真不多见了。
周琛有些尴尬，当时他看见那张卡的时候还心想，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到现在它还安安静静的躺在他房间的抽屉里，如果不是白鸿明临走前给他的，估计那张卡现在已经在某个不知名的垃圾桶里了。
突然他想起来一件事，问道：“老虎那里是不是也有你们家的卡？”
白鸿明点点头，“怎么了？”
“没事，就是昨天公司年会就是来这里吃的。”他没有说其它的，但是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怪不得老虎能舍得来这里聚餐，感情是有白鸿明这个冤大头。
其实老虎这个黑锅背的很惨，昨晚他确实是自己掏的腰包，因为他也不知道枫林居就是白鸿明家旗下的，不然他肯定每年都在这里聚会了。
“老大，我晚上可以去你那里住吗？”白鸿明小心翼翼的问道，因为他觉得老大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百分之九十不会同意，所以他只能扮可怜，装的特别可怜，说不定老大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听到这话周琛皱了皱眉，“你们家酒店的床榻了吗？”
“没，没。”过了会儿又补充道，“我……我……”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周琛最终还是妥协，“那你晚上住我家客房。”
“好，多谢老大。”
心想：果然还是退伍的老大有人情味儿啊。
老虎一听说白鸿明到了C市，火急火燎的嚷着要来见他，最好约定好了在周琛家见面。老虎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周琛和白鸿明正在吃饭，他一进门就道歉，“老大，二哥，今天下午有个合同要谈，耽误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行了吧，少装那帮鳖孙儿那一套，我可不吃，罚酒罚酒。”白鸿明一看老虎这商场做派就打趣道，顺带给他放了一瓶啤酒，“吹了，不吹今儿就不是我兄弟。”拿出了一副流氓架势逼着他喝酒，几个人以前在部队的时候就常这样喝，没有任务就对瓶吹，干倒一个算一个。
“行！”老虎爽快的回答，“还是咱们兄弟几个在一起痛快啊。”
三个人就一直喝，白酒啤酒混着来，周琛不怎么说话，就听着白鸿明和老虎两个人絮絮叨叨，跟两个八婆一样，东家长西家短，一起追忆过去，聊到尽兴处还干嚎几嗓子，唱着跑调的军歌，声音粗糙沙哑，唱的眼里都流出泪来，仿佛回到了在部队时的肆意时光。
“二哥，你不知道，这几年我可想去找你，心想你这么能耐，我跟着你混还愁啥啊。”
“那你就来啊，咱们兄弟几个谁跟谁。”
“可我不能啊，我不能这么怂，老大带出来的兵哪能轻易认怂？不过还好，熬过了最初的日子，现在我也算是小有成就了，比不上你那家大业大，起码有口饭吃。”
“你小子行啊。家大业大又咋了，还不是要跟人家整天吃饭喝酒应酬，说啥话都得过脑子，在我爹面前装孙子，在他们面前还得装孙子，憋屈死老子了。”
“都一样，都一样。”老虎拿着酒杯感叹道，“苦啊。”
两个人都已经醉了，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周琛正想劝他们放下酒，回屋睡觉吧。谁知白鸿明话头一转，拽住周琛的胳膊大声的说道：“老大，我对不起你。”
“都过去了。”迟疑了一秒周琛便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事情，随口安慰道。
白鸿明听见这话，用力往地上一跪，脊背挺得笔直，眼睛像充了血一样，抬头望向双唇紧闭的周琛，“不，老大，这事过不去。”
“这是我跟鹏子惹出来的祸，为什么让你来受罪？这是你最爱的地方，那几个王八蛋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仗着有钱有势了不起啊。要不是为了鹏子，我现在就拿枪去崩了他们几个，大不了陪他们一起死。”
“老二，够了！”周琛喊住已经有些发狂的白鸿明，“我说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听不懂吗？”
“老大，真的过不去啊，”白鸿明指着自己的心口，愤恨的说：“这里，这里痛啊，这件事要是就这么过去了，我白鸿明这辈子良心都不安。”
“你要还当我是你老大，从现在开始把这件事忘掉。”周琛叹了口气，伸手去拉跪在地上的白鸿明，可是他却跪的笔直，眼中似有泪花闪动，“老大，你打我骂我都行，不然我这心里，难受啊。”
老虎看着这戏剧化的一幕惊奇的喊道，“二哥，你这是干啥，快起来。”
“不，你不懂。”
“不管我懂不懂，你也不能这么跪着啊，这多折煞咱们兄弟的情分。”老虎劝诫道，周琛也跟着附和，“是啊，别这么折了咱们兄弟情分，起来吧。”然后从裤兜里摸出盒烟，给自己点上一根，在烟雾之间，他的眼睛被呛红了。
深呼吸了一口，目光深邃，认真的给他解释，“我不是不计较，只是现在还没到计较的时候。鹏子还在部队里出任务，他跟陈铭不一样，没有后台和背景，凭着一身伤才爬到现在的位置，这一切得来都不容易，他们暗地里使绊子的把戏玩的顺畅，是因为他们玩出事情背后有人给撑着。你现在一时冲动想去拿枪崩了那几个小子，说起来容易，恐怕还没近他们的身就已经被人家给崩了，你家是有钱，但是没有权，你斗不过人家。更何况现在是法治社会，从部队里出来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失去了拿枪的权利。”讲到最后，深吸了两口烟，才缓缓的说，“一切等鹏子休年假的时候再说，明白了吗？”
平常寡言少语的周琛一口气说了这么长，老虎似懂非懂的点头，他心里也思绪万千，原来老大退伍是逼不得已，心想，使绊子的人真是混蛋。白鸿明则是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用凄厉的声音说道：“老大，我对不起你。”
“都是兄弟，说这些就生分了。”周琛的声音像细雨和风，带着一丝安慰，“行了，休息吧。”随后把他们赶到客房，自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了两根烟，一个人自顾自的收拾残局，心情压抑的厉害，于是披了件外套到楼下扔垃圾，顺带出去走走。
扔了垃圾后，他就到小区公园的长椅上坐着，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脚下的烟头扔了一地，莫名的有些烦躁，突然很想就给唐筱打个电话，哪怕就只是听一听她的声音也好。
拿出手机，却有些忐忑，不知道打通了该说什么。突然想起自己每天都会带她打游戏，一看手机已经八点二十了，上了游戏发现她不在线，心里有些失落，把手机扔到了一边，目光空洞的望向远方，很久没有这样放空自己，从小到大，他尽力让自己做到优秀，不辜负每一个人的期望，他一直都想不通父亲为什么舍小家为大家，直到他去当了兵，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看着那一个个泯灭人性的歹徒，任务有大有小，每次遇到的歹徒都各不相同，但是他们残忍的做法却是足够毁灭很多人，甚至是拆散很多家庭。一开始是为了在部队里感受父母的存在，后来却只是为自己的信仰，但是某一天，信仰被别人破坏了，他赖以生存的支柱就那么塌陷，仿佛是从他的身体里将他的骨头拆离，不见血，却足够让他疼痛之死。
唐筱从小区门口进来就看见了那边长椅上坐着的人，很像周琛，但是她不敢认，只好像做贼一样悄悄靠近，走到离他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拿出手机翻出他的号码拨了过去。
长椅上铃声响起，是陈奕迅的《淘汰》，Eason独特沙哑的声线唱着
“只能说我输了，
也许是你怕了，
我们的故事没有皱褶”
冬天的夜晚凉气逼人，空气中都染上了一丝寂寞和孤独的味道。周琛的心绪被铃声打断，看见是唐筱的电话有些迟疑，他害怕自己现在样子吓到她，心里暗暗嘲笑了一下，她又看不见，划开屏幕，轻声说道：“喂。”
唐筱就站在他身后十米的地方，手心都紧张的浸出了汗，“嗯，你在哪里。”
“在家。”周琛犹豫了几秒才用沙哑的声音回答，“怎么了？”
“没事，我打算给你送西服去。”
周琛的眉头皱了一下，“不是说让林一帆明天给我吗？”
“我不放心。”唐筱辩驳道，其实林一帆办事最靠谱不过，但是她在心里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亲自来还给他，毕竟这算是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
“好吧，那明天去找你取，现在太晚了。”
“可是我已经出来了，怎么办？”唐筱调皮的逗他。
闻言，周琛从长椅上站起，问道：“那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
“我在你身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