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氏喝完了水,舒了口气儿,然后靠在了枕头上,叹息着道:“刚才还觉得腹中火烧火燎的不消停,现在这一杯水下去,顿时就觉得舒坦多了。”
庞九瞧着邓氏果然面色变好了不少,心里也跟着高兴不已,对邓氏道:“娘亲,我这就去请孔先生来哈,你先自己坐一会儿哈!”
“去吧。”邓氏冲庞九笑着点点头,看着庞九急匆匆地往外跑,邓氏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庞九,直到庞撩开了帷幔,再也瞧不见了,邓氏这才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这丫头是肯定是吓坏了,从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坏小子,刚才吓得浑身都颤抖,可见……
自己的病得有多严重。
想到这里,邓氏的脸沉了下来,她低着头看着自己垂胸前的长发,先是一愣,随即就又是一声长叹。
她天生一头丝绸般顺滑的秀发,新婚燕尔的时候,楚义兴最喜欢把玩她的头发,或是手指在发间穿梭,或是送到鼻尖轻嗅,楚义兴对她的这一头秀发可谓是爱不释手,所以,这些年来,邓氏一直悉心保养着,因此年纪半百的邓氏,始终是一头乌黑秀发,可是如今,这发间却不知不觉爬满了霜华……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白发的呢?是从得知楚天叙从固原服气出走的时候?是终于见识到了自己夫君阴毒狠辣的一面的时候?是痛下决心、决定和楚义兴一刀两断的时候?还是在得知楚义兴命丧黄泉的时候?
她竟然一点儿都没察觉。
“唉!”又是一声悠长的叹息,邓氏伸手把头发都顺到了身后,还是眼不见心不烦得好,只是当真能如此吗?
邓氏仰头盯着床钩上挂着的绣有和合二仙的香包,一阵失神,记得从前,在将军府的卧房里头,床钩上也是挂着这样图案的香包,而且是从新婚一直挂到了现在,香包旧了,就换上新的,只是却一直都是和合二仙的图案,那些香包也一直出自她的手。
楚义兴心疼她,不让她绣,家里有的是绣工一流的绣娘,可是她却不肯,什么事儿都能假手于人,可是惟独这件事儿不能,这不仅仅是香包,这里头的一针一线都带着她的虔诚和祈愿,楚义兴那时候还笑话她,说她是个死心眼儿的,可是后来她再绣香包的时候,楚义兴却再也没有拦着了……
那些羞于启齿的虔诚和祈愿,她知道楚义兴都懂。
盯着香包看的眼,渐渐湿润了,继而两行泪珠细细地滑下,润湿了邓氏灰白夹杂的鬓角。
为什么他们夫妻俩会落得今时今日这样的下场?
为什么好好儿的一个家会变得如此支离破碎?
……
“娘!我能进来吗?”
蓦地,外头传来楚天叙的声音,打断了邓氏的思绪,邓氏忙不迭抹去了脸上的泪痕,然后冲外面道:“天叙,进来吧。”
“娘,我……我真的能进来?”楚天叙还很是犹豫,想着昨天邓氏因为自己受惊的模样,很是担心,所以明知道邓氏醒了,还是不敢贸然进去。
“没事儿,进来吧天叙。”邓氏觉得楚天叙有点儿奇怪,只好又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