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贤从未见过陈国公这般模样,在他印象当中,陈国公都是吊儿郎当的,就算和你说正事儿,嘴边都是带着痞笑。
但陈国公如今这样子,却是冷到极致,连笑都让人瘆得慌,仿佛是审判恶鬼的阎罗王一样。
郭贤唬得冷汗直流,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胆战心惊地道:“大概是我们启程后的……第二天吧,殿下就突然坠马了。”
“殿下坠马后,你们是怎么处理的?谁曾接近过他?”相思追问道。
郭贤抬手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道:“就、就属下一人在照顾殿下……”
“就你一人?”相思秀眉微蹙,“没有旁人接触过他?”
“没有。”郭贤道,“殿下特意叮嘱过我,若是他晕倒了,我一人照料便是,旁人不得近身。”
相思站起身来,踱步到郭贤面前,冷眼打量着这人。
明明是八月初秋,热气还没有消散,知了也还没完全退场,但郭贤就是感觉浑身都冷。
陈国公的目光就像是寒冬腊月的冰雹一样,冲击到他身上,又冷又疼。
郭贤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忽然意识到,能与殿下这种冷傲之人都相处融洽的——其实,也远非良善温和之辈。
陈国公,看似和善,实则也是冷傲之人。
只不过,殿下里外都冷,而陈国公,却是冷在心里。
此刻,被这样一个人注视着,郭贤几乎要撑不住,背脊一阵阵发寒,手心都渗出了冷汗。
不知过了过久,郭贤实在是被盯得头皮发麻,终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国公爷,您有什么吩咐……”不要这么一直盯着我看啊!!
刚问出这话,郭贤就看到面前的陈国公忽而一笑,似是又恢复了平常的玩世不恭。
陈国公对他痞笑道:“回去吧,好好照顾齐王殿下。”
郭贤总算松了口气,领命告辞。
可当他走到门口处时,却又听得身后传来陈国公话语:“若是照顾不周,本侯决计不会放过你。”
郭贤心里一凛,回身诺诺点头,抬头时,正好对上陈国公的眉眼——似是盛着八月暖阳,却又似裹着腊月风暴。
原来陈国公才是最会隐藏情绪的那个人。
郭贤这么想着,起身告辞了。
待他一走,相玉烟便飞身落回地面。
“阿嫄,郭贤这人你觉得怎样?”相玉烟问道。
相思敛眸道:“他是淮戎的心腹,曾为淮戎挡下杀招,钝器入体,洞穿左大腿,至今都行走有些颠簸;又因当时解毒不及时,高烧不退,他右耳失聪。”
相玉烟不置可否,默然坐到一旁。
“是个忠心又能干的人才。”相思幽幽道,“他若是死了,我也会觉得可惜。”
相玉烟把小耗子月饼模具放回食盒里,淡淡地道:“有时候,越是忠心的人,才越是可怕。”
相思默然不语。
瞟了眼食盒,她轻笑道:“爹还是快去见娘亲吧。”
相玉烟顿了一下,轻笑着点头道:“好。”
屋里温情脉脉,而在此时,相府门口,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气若游丝地道:“我要见陈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