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院子里。
苏锦华和苏如意对峙而站,一高一矮,一魁梧一瘦弱,可偏偏的此时苏锦华身上所有的气焰,全都被如意压了下去。
旁边惨叫的人还在继续惨叫:“爹,娘,你们做什么呢?还不把她的手捆了打死她给我报仇,我的手断了,我的手断了,骨头都断了,你们没看到么?还在那里发什么呆?”
陈春花原本心疼儿子心疼的得直掉眼泪,可此时听着如意的的话,心里震惊到无以复加,也难免焦急紧张。
竟是忘记去请刘大夫。
再听金宝喋喋不休的叫嚷,心中一烦,顺手给了他一巴掌,怒吼:“苏如意她要打你,就受着便是,谁让你去招惹她的?现在你知道手断了,知道跟我喊疼了,那能怪得了谁?还不是要怪你自己?若不是因为你,银宝也不会晕了,你个死孩子……”
没眼力见的死孩子,没看到他爹被那奸滑的小贱人抓住了罪证把柄?
他爹都要被送去坐牢了,他还有脸在这里叫!
陈春花的神情举止就两个字:心虚!
四个字:严重心虚!
儿子就是陈春花的心头宝,苏金宝和苏银宝从来就没有挨过打,不止陈春花疼得厉害,苏钱氏宠这两个宝贝大孙子,比起陈春花也是有过之无不及。
否则哪会好好的把人养废成这么惨不忍堵的模样?
如意眼角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仍旧看回最前方。
苏锦华死死的咬着牙,额头的青筋都绷得一根根的鼓了起来,双手的手指骨节更是捏得泛白泛白再泛白。
“二叔,你干嘛这样看着我?难道我做错了么?”如意笑眯眯的看着他,故作疑惑不解地问,样子很是无辜。
“没有,你做得很好。”七个字从牙缝儿里强硬又憋屈的挤出来。
苏锦华一脸虚假的笑容:“如意果然是长大了,越来越像你父亲了,大哥若知道必定会含笑九泉的。看你们穿得这衣衫,是要打算给你爹办丧事了么?”
真真是咬着牙将话题生硬的转开。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死丫头居然还了后手,什么脚印儿抓犯人,他是没有听过的。
可他不敢赌。
因为他也不知道衙门里的捕快,是不是真有这样的本事。
偏偏,他昨天半夜的确去了如意家。
出事时他就在当场,可当时人太多了,他根本没机会救人,只能等夜半三更所有人都睡下再去,可哪知道反而留下了罪证。
此刻苏锦华悔得肠子都青了。
偏偏这个死丫头还在这个时候拿这种话扎他。
死丫头就是故意的,故意当众把这他件事说出来,可他又能拿如意怎么样呢?
如意眨了眨眼睛点头,眼里终于浮上泪水:“是,娘和我们商量过了,村长叔也提醒过我们,如果不办丧事送爹走,村长叔就会召集村民,寻高僧前来做法收了我爹。”
“不过爹虽是我们的爹,到底也是爷和奶的亲生儿子,这件事怎么都要爷和奶同意,征求下他们的意见,看看这丧事到底怎么办。”
如意的声音染上几许的哽咽,脸上的表情只剩下难过。
“那就进去吧。”
苏锦华转身就往正房那边走。
他不想再看死丫头,否则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在这儿把她活活掐死。
如意带着弟妹也跟了进去,屋子里门窗紧闭。
虽打扫的很干净,还是有股很浓重的中药味。
苏旺家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旁边还放着个空碗,碗底残留些汤药,应该是才吃过药睡了过去。
苏钱氏靠坐在床上,才数日不见,头上多了很多白头发,干瘪的老脸也是更显苍老,年过半百的老太太,看着有颇几分可怜。
然而,那双眼里的恶毒却是分毫不减。
自打如意等人进屋,她便阴恻恻的看着娘几个,阴沉到有些发亮的眼神似乎要将几人生生的撕咬成碎片。
“娘……”
“奶奶……”
李凤霞带着几人喊了人,上前嗫嚅着道:“爹和娘身子可好些了?儿媳带几个孩子来看您二老,我……”
“你个贱妇丧门星给我滚出去!!”苏钱氏拿起药碗便朝李凤霞砸过去。
李凤霞也不知是被吓倒忘记躲,还是习惯成了本能的不敢躲。
如意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把,那药碗擦着她的鬓发飞过去,哐啷一声便砸在木门上碎得稀烂。
“吵什么吵,又发生什么事了?”苍老的声音沙哑虚弱却也威严不悦。
竟是砸碗声将苏老爷子吵醒。
“奶何必这么大火气,须知气多伤身。爷,今日我们前来,一是为探望爷奶的病情,二是要和爷奶商量我爹的丧事。”
如意当先开口,声音虽清淡,语气却极强硬。
用的是要,而不是想。
李凤霞对这二人的敬畏可以说刻进骨子里。让她来谈这件事估计够呛。
且这二人未必会同意此时办丧事,可她要的却是这件事板上订钉,木已成舟,绝对再无更改。
果不其然。
“什么丧事?你爹尸身都未找到你们想办什么丧事?”苏旺定一听丧事二字,竟是自个儿撑手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双老眼喷火的看着如意:“锦升他肯定还活着,这件事我不同意,也没得商量。你们想把他变成死人,我告诉你们想也别想,谁要敢再提这两个字,我就打断他的腿!”
苏旺家恼火地叫着,声如洪钟,跟脸上的虚弱模样截然不同。
“既然如此,爷和奶保重身体,我们就先回去了。”如意睨着他半晌,说了这样一句,转头便往外走。
苏家人全都愣住,尤其是苏锦华,满脸狐疑。
才见识她嘴皮子有多利,他还以为她会和他老爹唇枪舌战一翻。
可没想到居然这样就算了?
李凤霞和石头姐弟也是边走边看如意,怎么回事?如今老爷子反对,所以这丧事如意是不打算办了么?
“果然是贱妇生的小贱人,竟然恶毒巴巴的诅咒亲生父亲,真是丧尽天良的狗东西,早知道当初生下来老娘就该把她一把掐死……”
身后是苏钱氏恶毒不休的谩骂。
如意脚步一顿,转头道:“只有贱人才能生得出贱种。我是我爹生的,我爹是奶生的,这么说来奶才是那个老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