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夏生是在完成任务的当天,收到那份从老家余宁坡发来的电报。
电报上只有六个字:月华早产,速回!
冉夏生收到电报的刹那,都没有回过神来。
什么?早产?
媳妇怀孕才几个月?
才七个月啊,怎么就早产了?
冉夏生那张黝黑的脸上,全是惊讶和满满的不信。
七个月早产,能生存下来的可能性在多少?
能有几成存活?
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早产了?
他记得,上个月月华给他写信,还在信里说胎儿很好。她一直都有孕检,这个钱她从来不省,他让她也不要省。
钱他可以赚,身体是第一位。
但是如今,突然被告知,早产。
电报里也没有说太详细的话,他这边也不了解情况。
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赶紧回去,去看看媳妇和孩子。
这一刻,冉夏生的心都乱了。
他一刻也等不下去,向团部递交了请假请求。
但一时之间,假条并没有批下来。
急得他,想不顾一切地冲回家去。
但这里是部队,不是普通地方。
他不能当逃兵,否则自己会上军事法庭,还会害了家人。
急躁的他,拿起了办公室的电话。
他现在已经副营长,已经有专门的办公室。
早在当连长那会,他和连指导员就有专门办公室。
如今当了副营长,办公室更大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士兵,他打一个电话并不容易,需要排队,还要申请亲情电话,还未必能批下来。
但他是个当官的,自然方便许多,也容易许多。
下山村并没有电话,他这一通电话,是打到他的老战友那里。
他在渭安县总共有两个战友,一个在县武装部,现在是武装部长。
另一个却是在县公安局,是公安局的教导员。
哪一个战友,都有一定的权利。
他最先打去的,是武装部的那个战友,姓杨。
老杨的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他正在办公室,并没有出去。
如今是初春,征兵工作早就已经结束,武装部的工作并没有那么忙。
老杨接到冉夏生的电话时,还愣了一下。
他没有想到,老冉会给他打电话,他以前很少会占用内线打私人的电话,正常情况下都会写信。
但此时,他不但打了内线电话,还在大白天。
只怕有急事。
“老冉,你说,什么事,我听着。”老杨也没有废话,知道冉夏生找他准有要事,直接开门见山问他。
冉夏生说:“老杨,我遇到了急事,今天收到了家里一副电报,电报上只有六个字:月华早产,速回!我这边假条还没有批下来,但担心老家的情况。你今天有时间,可帮我去老家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老杨一怔。
宓月华早产的事情,他这边也没有得到消息。
毕竟,每个月他会见宓月华一次,都是宓月华过来找他,他把冉夏生托他转交的钱交给她。
上个月他刚见过她,她怀孕七个月,肚子已经很大,但看着很健康,精神头也好,看不出来早产的样子。
怎么就突然生了?
他也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
“老冉你别急,这事急不得。我去给你打听打听,晚点给你电话。”
老杨挂了电话,就去打听这事。
……
很快,老杨那边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宓月华确实早产了。
不但早产,还难产了。
这件事情,在下山村并不是秘密。
冉老太推倒自己的二媳妇,将人推早产,差点一尸两命的事情,在整个下山村都传遍了。
老杨根本就不用细打听,就知道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在这一刻,老杨只想说:最毒妇人心,讲得一点不假。
这老太太可真够狠的,那可是自己的儿媳妇,她竟也能下这狠心。
“老杨你说,我听着呢。”冉夏生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问。
但握着话筒的手,却泄露了他紧张的心情。
如果。
真的是早产,月华的身体没事吧?
早产,那不是开玩笑的。
七个月的孩子怎么活?
孩子没事吧?
一系列的问题,全部推积在他的脑海里。
像烟花似的,不停在脑里噼里啪啦地响着。
炸的他,一时之间,无法正常思考。
用力地吸气,他在等待着老杨的汇报。
“你媳妇确实早产了,是在半个月前早产的。”老杨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冉夏生问:“她怎么会早产的?平白无故,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在一个月前给我写信,还说胎儿非常好,健康得很。是不是……我娘做了什么?”
冉夏生不愧是冉老太的亲儿子,知母莫若子,他最了解自己的娘。
月华会早产,肯定跟他娘脱不了关系。
老杨说:“是你娘推了弟媳妇一把,她当场摔在地上,就早产了。”
他还没说的是,当时情况非常的紧张,几乎一尸两命。
让送医院,冉老太却咬着牙说没钱,不肯出钱给救治。
最后只能临时接生。
都以为宓月华要没命,大人小孩都保不住,没想到她竟然挺过来了,硬是将孩子生了下来。
他更没有说的是,老人家把儿媳妇推早产,尽连月子都不让人家好好坐,饭都不送,还是人家邻居冉庆嫂子实在看不过眼,上门给送这送那。
天底下,这么狠心的婆婆,他真没见过。
他没有想到,老冉的老娘,竟会这样狠毒。
这还是头一份。
冉夏生握着话筒的手,紧紧地攥着。
呼吸急促,正在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老娘是个拎不清的人,也是个极偏见偏疼的人。
当年他和月华结婚,她就十分反对,想要他娶她娘家那边一个亲戚的表亲。
被他拒绝。
他从来不是一个会让父母包办婚姻的人,当年和月华相亲认识,他就认准了她。
冉夏生的手指不停地颤抖着,哑着声音问:“月华和孩子怎么样?没事吧?”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老杨说:“没事,弟媳妇拼死将孩子生了出来,现在在坐月子,身体看着不错,孩子也很健康。”
冉夏生终于放下心来。
此时,他已经在心里考虑起了随军的事。
这边在打仗,过来确实不安全。但是建国说得对,不能在部队里住着,可以在临近的县城住,那边暂时是安全的。
总比在家里,被这样揉搓好。
这次能够被推早产,那以后呢?
是不是连命都可能丢?
老杨在那边安慰了一阵,告知他目前宓月华没事。
放下电话的刹那,冉夏生的嘴唇紧紧抿紧,神情凝重。
“老冉,怎么了?”教导员进他发呆的样子,好奇地问了一句。
冉夏生摇头,想了想,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叠纸,开始埋头书写。
教导员眼尖,看到了纸张开头那“随军申请”四个字。
愣了下,这是想要嫂子随军了?
……
冉家,这一天,闹翻了。
冉老太就站在二房门外,双手插着腰,在她的旁边站着一个戴着帽子的老年妇人。
那妇人,脸色有些黑,穿着破旧的棉袄,看起来很不起眼。
刘松娣趴在大房的门口,往外看。
那个老年妇人,她并不认识。
但不代表她猜不到些什么。
只怕是用来对付二房的。
老太太现在对二房,简直到了憎恨的地步。
这对于大房来说,却是好事。
和她一个动作的,还有三房。
林秀英也在看外看,她只是眉头深锁,倒是在担心宓月华会不会被老太太从房间里揪出来。
二房。
宓月华整张脸都是脸。
被气的。
这老太太,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她带着那人过来是什么意思?
以为她不知道那人是谁?
她还真知道。
那人就是余宁坡有名的柳半仙。
她曾经在十年前见过这个人,当时这人在宓家村给一户人家做法,她有幸见到过。
这个柳半仙,不是一般人。
听说是个非常厉害的人,道法厉害。
宓月华嘴唇紧紧地抿着,全身都在准备着。
随时都可能有突发事件。
她要保护自己的女儿,可不能让人伤害了。
冉莹莹也在微眯着眼睛,通过窗户往外看。
终于见到了这个柳半仙,前世很有名的半仙,一直没有机会见到,现在终于见识到。
那老太婆,看着也没有那么可怕,眼睛很小,贼亮,眼中带着凶相,恶狠狠地盯着二房的方向。
正低着头,跟冉老太说着什么。
冉莹莹珍珠般白润的耳垂动了动,那声音就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就是那个野鬼,我确定了!”
冉老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那还等什么,把人直接掐死!”
冉老太说这话的时候,眼都不眨,就好像掐死一个人很容易。
说掐就掐似的。
冉莹莹眼睛已经圆瞪,手上开始打一种古怪的手诀。
此时,那个柳半仙已经拿出了一个铃铛样的东西,围着二房的门口,开始转动,手里的铃铛,开始摇晃起来。
那铃铛明明摇晃得很大力,却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古怪得很。
冉莹莹以阵以待。
她现在神魂虽强,但是灵力太弱了。
上次她只是用灵力渡了娘,卸掉了娘身上的寒气,就差点让她昏死过去。
此时,眼前这个老太婆,身上倒是没有灵力波动,但是她手上那个铃铛有些古怪。
似乎……
有阴气。
那阴气袭来的时候,冉莹莹已经同时把灵气打了出去。
同时,把自己和娘亲用锦鲤气包围了起来。
不让那污秽之气伤害她们半点。
“纾 比接ㄓu乖诹舜采稀
嘴角抽搐,还是太弱了!
同一时间,那柳半仙“噗”地吐出血来。
冉老太瞪得,眼睛都快突了出来。
柳半仙手中摇晃铃铛的手,更快。
眼睛死死得瞪得,眼中全是红血丝。
手劲很大,握着铃铛的手,关节都变了形。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柳半仙摇铃铛的那只手腕。
柳半仙眼珠子直瞪,竟有人阻止得了她的铃铛?
回头望过去,却见是一个一身军装的男人,此时正愤怒地瞪着她。
男人脸上有些胡渣,风.尘扑扑的样子,却丝毫没有减损他的英俊。
这还不是她奇怪的地方,真正让她奇怪的是——
这人竟然能够阻止得了她的铃铛!
“老二,你干什么!”
男人正是匆匆从部队赶回来的冉夏生!
“柳先生正在杀鬼,就要成功了!”冉老太又忍不住喊了一句。
冉夏生整张脸,因为这句而漆黑。
二房屋内是宓月华的哭声,喊着“宝宝”,哭得凄惨。
冉夏生一张脸已经阴沉得跟墨汁似地黑。
手劲一用力,竟已将柳半仙的手腕弄脱臼。
柳半仙一张脸,顿时惨白起来。
再用力一脚,他已经将柳半仙踢下了屋廊。
力道之狠,竟让她直接就滚了下去,“纭钡氐乖谔紫拢胩炱鸩焕础
柳半仙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见到那可怕的男人已经一步一步往她走了过去,要生吞活剥了她。
“你!怎!敢!”咬牙切齿,冉夏生整个人都沉浸在怒火中,几乎燃烧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