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陈王扫清鲁王这个障碍,自然不是小事。
但对于薛琬来说,远不及父亲的邀约重要,她已经许久都没有与父亲相处的时光了。
昨夜里,父亲居然到了她的望月阁,亲口对她说,“明日是国子监的大日子,陛下也会亲自到临,你打扮打扮,跟我一块儿去一趟吧。”
他丢下话就匆忙走了。
但薛琬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明日的国子监到底有什么特别,她左思右想也没有印象,至少前世是没有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她重生之后,许多事情都有了悄无声息的改变,这也是正常的,她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让她激动的是,父亲终于肯正视她的存在了。
小花扮成彩云的模样先行离开了。
薛琬穿了身端庄大方的衣裳静静地在望月阁里等着父亲来接他,许久都不见人影,便叫了圆月过去问。
不多久,圆月回来,小心翼翼说,“三老爷已经走了,临走时,吩咐门子备下了小姐的马车。三老爷说,让您自个儿去”
薛琬苦笑,还以为和父亲的关系有所改善呢,结果还是止步不前。
她正了神色,对圆月说道,“今儿小花另有任务,你陪我一块儿过去吧。”
圆月难得出门,自然是雀跃的。
可她欲言又止,脸上有几分为难。
薛琬叹口气说,“你跟我那么久,也学不会有话直说吗?我知道你是担心周婆子,放心吧,我们出门时,一并把她带上就是。”
她目光一冷,脸上有几分凌厉神色,“我就不信谁敢拦我!”
圆月有些不好意思,“周婆子是我干娘,平素照顾我甚多,实在是”
她上前拱了拱薛琬的手臂,“多谢小姐,我现在就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不多时,薛琬一行大大方方地出发,经过侯夫人的院子时,她还特地进去给大伯母请了个安。
侯夫人气得不行,但却也莫能奈何。
今日陛下会光临国子监一事,她也已经收到了消息,这种时候,就是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拦人。
也只能等到薛琬趾高气昂地走了,才露出狠戾神色,“这七丫头不能再在府里留了!”
大嬷嬷眼睛转得贼快,上前对着侯夫人说道,“我的夫人哟,消消气。您还记得平九公子吗?前些日子,老夫人不是才说,想给九公子找一门亲事吗?”
平九公子是侯夫人的娘家堂侄,因为不是嫡脉,所以早些年举家都迁出了皇城,独独留了这位九公子在老夫人面前尽孝。
这九公子生得也倒还周正,也算薄有几分才华,外人看来,不失为一个好夫婿的人选。
但平家的人都知道,这位平九公子生来就有些古怪。
他的性子时而温和时而暴戾,就好像身子里住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一般,既矛盾又诡异。
虽然九公子平时在外人面前都十分温和,暴戾也只是关起门来对着自己家的小厮丫鬟,但到了该说亲的年纪,谁也不敢随意地给他讲亲
两年前,他在行房过后,将自己的通房丫头给打死了
给他说亲这是要承担风险的,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不是结好,而是结怨。
平家老夫人深谙这个道理,所以才更为平九公子的婚事发愁,前些日子还打算要将人送到南边他父母身边去,这种烦心事,还是让他父母操心吧!
侯夫人一听,便知道了大嬷嬷大意思。
她眼睛一亮,“七丫头刚被退了婚,怕是以后都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了。能找着像小九那样的,估计三弟还得偷着乐。也好,我去促成一番,等到他们婚事成了,就打发他们离开皇城,眼不见为净。”
至于离开之后,七丫头是被打死还是打残,关她屁事!
大嬷嬷笑着说,“那我今日就回去和老夫人提一提?”
侯夫人点头,“你要抓紧着一些,我瞧那日来的周氏,也打了七丫头的心思,趁着太夫人刚起了意,还没有打定主意,咱们得快一些。”
薛琬并不知道,侯夫人为了报复她,已经在拿她的婚事做文章了。
她此刻正在国子监内,目瞪口呆地看着父亲书桌上堆积如山的全诗词总选,她的手指轻轻地辗过总编的名字,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太可怕了。
这是真的吗?
父亲这个对学问要求极高容不得半点弄虚作假之人,为什么要在他呕心沥血编著的书上,在他的名字之前,写下陛下的别号?
是因为她的婚事吗?
她的沉默让薛三老爷发现了异样。
薛三老爷终于忍不住问道,“琬琬,你这是怎么了?”
薛琬眼睫毛微微动了动,低声问道,“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薛三老爷别过老脸,有些尴尬地说,“什么怎么回事?”
他咳了一声,“陛下对我这套书的编撰有着很大的功劳,也亏得他的指点,这本书才能面世。我这是饮水思源!知道感恩!你懂什么?”
打死不能承认是为了琬琬所作的妥协!
也打死不能承认为了这点弄虚作假夜里他偷偷哭了三次觉得自己不纯粹了沾染上了俗气!
薛琬的眼中有眼光闪过。
她想哭。
自从重生之后,她一直都想找老父亲谈一谈这本书的问题,可是父亲避而不见,根本无从谈起。
她不得已之下,只能自己想办法从其他方面各个击破,希望可以拯救父亲,拯救家族。
但没有想到,前世直接导致父亲死亡的东西,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这本书上的主编写的是陛下的别名,那么陛下还会有什么嫉妒之心?没有了!不会有的。
既然如此,襄阳王就算造十个反,陛下就是再不高兴,有心人就是再想害父亲,也找不到理由了。
薛琬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滴答滴答,像雨水,落在了衣襟上。
薛长安又惊讶又心疼,急得不行,“琬琬,你这是怎么了?”
他还以为女儿在为了区区的主编名号伤心,大力地摆手说,“父亲可高兴了呢,你怎么要哭?唉,快别哭了,等会儿陛下要来了,看了你这样,还以为我不高兴呢!”
薛琬抽抽嗒嗒地擦干了眼泪,目光里却是一片轻松的笑意,“父亲,我不是不高兴,我是太高兴了!”
她顿了顿说,“我为有你这样一个父亲而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