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堂主的药果然名不虚传,服下后阿飏明显感觉心口的闷痛慢慢在减弱,可她服下后才想起了白尘青那有这些苍白的脸色:“你还能坚持吗?”
白尘青看了她一眼,拿出惊鸿,道:“我只能再射一箭了。”
意味着他能给她的帮助很少很少了。
“那外面这些人能信任吗?”
白尘青摇了摇头,道:“他们是丘八,整座城的人都是。”
但是他不信任他们。
“这里的人都是屠夫,卖的是两脚羊,又不想叫的太直白,所以叫羊尾城。”
阿飏想了想,两脚羊,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她再怎么养尊处优,也知道这个词代表着什么,不由觉得有些恶心,特别是想着刚才屠夫还骄傲的说自己的儿子来自书院!
“这里没有年轻人,屠九的资料我看过,他十年前就去了书院。”
十年前,这里还没有战争。
是了,刚才屠夫叫去植树的伙计也已经是个差不多四十的中年人,别说满脸胡腮的屠夫了。
“你参军之前就在这儿?”
“我是流民。”流民当然是一路流浪到这儿的。
“他们为什么怕你?”阿飏心中有了个猜测,却不敢说出口,她不敢想象她一直保护着的人的过往那么黑暗。
可是白尘青还是说出了口。
“我是贩子。”
他们是屠夫。
我是贩子。
“你在这儿待了多久?”阿飏的手有些颤抖,白尘青竟跟两脚羊这种词儿扯上了关系,而且还是直接操刀者。
“两个月,我不杀无辜。”这是他的底线。
“屠夫的耳朵是我咬下来的,他们想吃我。”白尘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阿飏提起这段过往,他就是想和她解释清楚,女孩子是不能被吓到的。
阿飏想起屠夫的耳朵的确是残缺的,名震天下的玄甲军军师曾经也是能使出女人咬耳朵的招数来的。
可她没想到白尘青也靠着那口牙咬断过想要杀他的人的喉咙。
“他们都认识你?”
“嗯。”他可不止卖一家货。
阿飏长长吐了口气,艰难的让自己的思绪沉下来,认真的盯着对面那双幽深的眸子道:“我会保护你的。”
所以,你以后千万不要再回到这儿了。
“嗯。”
我知道了。
第三天确定阿飏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白尘青才带着阿飏走出了院子,他要去见些熟人。
“贩子,你什么意思?又重操旧业了?我们可不干那些事儿了啊。”茶楼里的人很多,认识白尘青的人也很多。
他们早就听屠夫说贩子带了个玄甲军的女人回来,虽然长的漂亮,但绝对不能招惹,听说屠夫就想摸一下,差点被贩子掐断了脖子。
而且他们自从被收到丘八以后,都在竭力跟以前的事儿划清界限,就算私底下在做那些事儿,也不可能让公家的人知道。
看见这贩子来茶楼找他们,心里还有些慌张,毕竟这儿就是以前他们和贩子交易的地方,不可能这贩子猪油蒙了心,想把那女人卖了吧?
“我要这周围五十里的所有情报。”白尘青从脖子上取出一枚铜钱放在桌子上,看上去与如同普通铜钱也没有任何区别。
茶楼掌柜的首先拿起了那枚铜钱,仔细看了才向众人点了点头。
“贩子,如今你高升了,咱们也不问,就问一句,你是不是要把蛮族引到羊尾城来?”
“是。”
掌柜的点了点头,向众人挥手刀:“各家都回去准备吧,乱了这么久,也该轮到羊尾城了。”
茶楼里的人都散去了,掌柜的才看向阿飏道:“敢问是公主殿下吗?”
“是!”
“见过公主殿下!”掌柜的行了个军礼,他是这羊尾城丘八们的首领,他不是丘八,他是真正的军人。
“贩子,你如今的身份是什么我也不问了,只要是同袍就够了。屠夫说是你把公主带到羊尾城的,这算是你对这羊尾城的信任,不用说也知道是你让人把羊尾城收为了丘八,毕竟战乱以来,从这儿活着走出去的就你一个人。但我还是要替这群藏在羊尾城的屠夫们说声谢谢!”
掌柜的又行了个军礼,白尘青也回了个军礼。
“我知道你身上还有伤,去找老九看看吧,虽然他的医术的确不咋样。”
老九是羊尾城唯一的大夫,据说年轻的时候在春风堂做过学徒,可惜是个半吊子,只能治点伤风感冒,当初就是因为偷偷治死了个重病患者被赶出了春风堂,后来又来了羊尾城。
当初白尘青还在羊尾城的时候,可没少找他,有大夫总比等着伤口自己愈合来的好。
“哟,贩子,还带了个姑娘呢?”老九应该算是羊尾城最老的人了,若不是他还会点医术,要被人拉去填了井或者成了两脚羊。
被白尘青瞪了一眼后,他还是给两人看起了伤,对阿飏就是说吃点好的就行了,对白尘青就是治不了。
白尘青早就知道这个结果,自己写了个方子抓了几副药带回去了,那是老堂主给他写过的单子,总归吃不死人。
最后也没忘了抓了老九一包山楂和甘草。
“贩子,哪儿来的姑娘,你媳妇儿?生的可真俊啊!”
范大娘说是个女人,却比男人更像男人,标准的水桶腰,蒲扇般的巴掌,曾经白尘青差点被她一巴掌打趴下。
作为羊尾城为数不多的女人,范大娘还是很受欢迎的,最后嫁给了瘦的像猴儿一样的范三手。
这么些年也没要孩子,毕竟这年头生孩子又不好养活,易子而食的事儿范大娘怎么也狠不下心。
她家隔壁的鱼荡娘就干过那样的事儿,被范大娘当着面骂了三天,范大娘再怎么骂,也改变不了结局,只能不生孩子。
白尘青来羊尾城的时候还没满十五,因为瘦,就和十一二岁的孩子一样,眼睛又好看,范大娘差点狠下心将他养了起来,可这又怎么可能,毕竟她也是有名的屠夫,手里那把刀不比男人们的钝。
刚来三天,白尘青就让屠夫吃了大亏,做起了贩子,范大娘也熄了那个心思,她可觉得这样的孩子不是她能养的起的!
“战友。”这是白尘青此时能说出的关于他和阿飏之间的关系最准确词儿了。
“大娘做了青稞饼,带俩走啊!”
“嗯。”
白尘青就这么一路带着阿飏走回去,手里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每个人都叫他贩子,也不怕叫浑,毕竟羊尾城这么长时间就他一个是贩子。
他们的确怕他,也喜欢他。
怕的是贩子的心狠手辣,喜欢的那个少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