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暖阳透过窗沿被分割出了几块,投射在了他们几个人的身上。
此时的时凡森浑然不知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他还在笑眯眯地看着那份已经签约完成,即将要转化成现金的合约。
“行了,时珺,这回大伯算是完成你的心愿了。”时凡森到最后还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
时珺向来对这些是不在意的,也懒得搭理,只是淡声地一句:“那就祝大伯成功。”
虽然她比谁都清楚,这个成功的可能性非常低。
以时凡森的能力,加上这些钱的投资,最多只能让故丽喘上一口气罢了。
反正只要不死,自有时凡森顶着。
要是时凡森顶不住,他也会把一切脏水泼到时寅的身上。
毕竟,给他解燃眉之急的是她时珺。
而断掉两家公司的供连锁的,却是时寅。
这之间的关系,他比谁都清楚。
可怜时凡森根本不知道时珺的想法,还在那里笑得很是开怀,“成功,成功,我们啊一起成功。”
就这样,时珺拿着已经彻底完全收购的股份先回了公司一趟,又开了两场会议,等到了晚上她才带着那几份协议书去了一趟时家。
故丽公司的这一场变故不禁让时氏发生了变故,就连时家也同样发生细微的变化。
时凡森借由故丽公司太忙而彻底搬离了时家。
时广那就更别提了,他向来是以时凡森为尊,在他离开的第二天一大早也收拾东西说是要借着自己身体上的老毛病在春季复发为借口,带着时屹去了自己的房产名下的一套别墅里住着。
所以,眼下整个时家只剩下时寅和陈梦两个人住。
再无第三个时家人。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时珺一个人的脚步声。
她没有上楼,而是坐在大厅里。
管家连忙让佣人为她倒了一杯茶水,然后自己则赶紧上楼去汇报。
没过多久,管家就下楼,邀请她上去。
时珺起身,上了楼。
一进门,就看到时寅坐在那里,穿着家居服,手里拿着一本《孙子兵法》在看,手边还点了能让人平心静气的晚香。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个善男信女的慈祥老人呢。
时珺直接将手中的牛皮纸袋放在了桌上。
“这份是你要的股份,二房和三房的都在这里了。”
时寅看了一眼桌上的那份牛皮纸袋,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道:“这份股份从初冬到春末,整整两个季度,看来这次你公司的事情真的让你分了不少心。”
显然是不满她这次将时间线拉得那么长。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时珺真想要解决,她完全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直接逼得他们将所有的一切都交出来。
而不是用这种循序渐进的方式来磨他们。
她如此突然的转变? 让时寅有些不习惯,也有些……
心不安。
他总感觉,时珺好像是故意这样做的。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稳妥小心呢?
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时寅有些摸不透。
还没等他从自己繁杂的思绪里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到时珺坐在他的对面说:“还好只是两个季度就结束了? 如果一年四季都没有结果? 那才可怕。”
时寅顿时面色一顿。
他知道? 时珺这是嘲讽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拿下两房的股份。
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过来? 像是没听到那句讥讽似的? 然后拿起了那个纸袋,将里面的文件拿出来? 随意翻看了一下? 状似无意地淡声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时珺也同样不痛不痒地回答:“股份都到手了,没什么可做的了。”
这下让时寅的神色有些变了? “就只有股份吗?”
时珺抬眸,语气平静地反问:“不然呢?”
时寅没想到时珺竟然做到这一步就到此为止了,他还以为时珺会斩草除根? 不留后患的。
“他们两家人你打算怎么做?故丽又如何?”
对此? 时珺语气闲谈一般地回答:“你的吩咐里只有股份,没有其他附加。”
“那你就打算放过这两个人?”时寅不禁坐直了身体? 神情都变得沉肃了起来。
时珺嗯了一声? 然后回了一句时寅死都没有料到的话,“毕竟是血亲。”
时寅:“???”
他感觉时珺在逗自己。
时珺的眼里有血亲这两个字?
她怕是忘记自己是怎么把时至敬头颅割下来这件事吧?
时寅面色不禁有些变得难看了起来。
差一点。
就差一点。
只要她斩尽杀绝,到时候就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而如今那两房不死,那就是后患。
时凡森时刻都会依靠境外的力量反杀回来!
到时候他就成了那个头号目标。
时珺根本就不是帮他,而是在害他!
时寅一想到这里,心里就止不住地发沉。
他觉得时珺很有可能查到了什么,但是却故作装傻。
因此,面上却极力的保持着那最后一丝平静,然后沉声道:“这次你虽然拿下了股份,但是却失去了故丽。”
时珺像是不以为意地样子,“故丽本身就已经只剩下一个空壳,失不失去并不重要。”
但时寅却说:“可是我们在这样的情况下做出如此决定,外界只会认为我们时氏在断臂自救,从而质疑我们本身。”
他这明摆着就是故意想要鸡蛋里挑骨头。
时珺抬头,看向了他,“那也比耗着时氏强。”
时寅将那几份文件放在了桌上,道:“其实你完全可以在不用耗损的情况下将一切都解决掉,包括两房的人。”
“但我公司这边需要我做测试,所以没办法。”时珺还是用之前的借口将他打回去。
不过时寅到底是个老狐狸,竟然用气了激将法,“我当然知道你那边也忙,只是我也老了,公司迟早得交到你手上,这次让你做这件事,原本的目的就是想让你立威,以为这次你会做的很完美,可惜还是美中不足。”
说着就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惋惜的样子。
坐在对面的时珺眉眼平静,半点没有被波动的意思,“我把你没有做到的事做到,就是完美。”
这一句话反击得让时寅呼吸一滞。
“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时珺说完就结束了话题想要走人。
时寅没达成自己的目的,怎么能甘心,当下就要出声挽留,“别急啊,反正时间还早,茶水都煮了一半了,喝杯茶再走。正好我也可以和你谈谈公司接下来的发展,有些事我也该交给你了。”
时珺起身的动作顿了顿,看了一眼正在煮得茶水,最终还是重新落座了下来。
她其实很清楚时寅这话是假,但她还挺想看看这人接下来会说什么。
时寅坐直了身体,即刻也不费话,直言道:“眼下故丽珠宝勉强算是做了处理,但是我们必须要从故丽珠宝的身上吸取经验,否则时氏可承受不住名下的资产一个个的出事,然后再一个个的断臂自保。”
时珺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坐在那里,像在听,又像在没听。
时寅得不到她的回应,因此忍不住地问:“那这次故丽珠宝的账目之类的,你有查到什么吗?”
果然还是绕不开这个话题。
时珺神色平和地盯着桌上那透明的茶壶,里面不断有小气泡从底下冒出,片刻后才回答:“我没查。”
时寅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你没查?”
时珺看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而遗忘了已经那壶茶水,于是便伸手打开了壶盖,添了一勺茶叶进去,热气与茶叶的触碰,瞬间激发出了一瞬的茶香。
很快茶壶里茶叶被沸腾的热水煮得舒展开来,然后渐渐沉了下去。
时珺将盖子重新盖上,然后才回答:“没查,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你给的那些东西在做。”
“你为什么不查?”时寅到现在都没敢相信。
如果没有查的话,那之前他的怀疑就要被推翻了。
可问题是,以时珺的性格会不查吗?
对于这个问题,时珺理所当然地回答:“我相信你的能力。”
时寅:“……”
这理由真的是强大到无敌。
时珺这辈子都没信任过他,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得到了见鬼的信任。
时寅有一瞬间觉得,时珺就是在耍自己。
“你……”
“喝茶吧。”
时珺说着就将已经煮好的茶水从那个小炉上提了起来,给他倒了一杯。
随即她举起了另外一杯茶水,热气袅袅而起。
她吹开了水面上浮起的叶片,轻抿了一口。
茶香四溢。
即使她这个不懂喝茶的人也知道,好差。
时珺喝完了茶水,起身,告辞了。
时寅就这么被从头到尾地晾在了书房里。
而这场以故丽为起点的股权转让就此落下了帷幕。
接下来的几天,时珺都在忙自己的事,关于时凡森那边她只是让汤胜盯着。
不过她没有让汤胜将所有的一切全都撤出来,而是继续稳着全局,打算让时凡森的这盘棋能够下得更加稳扎稳打点,再全身而退。
时寅想让她来做这个冤大头,那她就将计就计,把这个炸弹重新包装送还给他。
而她则隐在幕后。
半点痕迹都不留。
这是秦匪教她的。
他是个很不错的老师,特别是这种家族公司里面,他对于这一切游刃有余的很。
而时珺也是个优秀的学生,对于他所教的总是能举一反三的完成。
于是,为了奖励这个三好学生,秦匪迫不及待地单方面决定提前过来陪她。
时珺压根没想到这人会突然过来。
当她还在公司开会的时候,手机里就传来了一条大门输入的短信。
然后就从微型摄像头里看到了秦匪的那张脸。
他……
怎么今天就来了?
不是说好要再过几天的吗?
这人如此正大光明的在大白天出现,不怕江暮韫发现吗?
一想到这里,她精致的眉眼上笼罩着一层担心。
在场的那些人看到自家老板那沉下来的面容后,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显然是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太对,让自家老板不高兴了。
顿时,原本站在那里还在说话的经理不禁声音开始弱了下来。
到最后甚至直接消音了。
气氛一度有些冷。
身旁的助理不由得小声提醒一下时珺。
“老板……”
“老板?”
时珺猛地回过神,问:“什么?”
身旁的助理再次提点:“就是这个发布会的流程您觉得如何?”
时珺扫了一眼手里的各种汇报单,莫名觉得有些烦躁,“这些东西你们自己看着办,不是软件问题,不用来找我。”
众人一听,知道老板这是不高兴了,于是忙不迭地应下:“是。”
“还有事吗?”时珺随即又问了一声。
那些员工哪里还不懂她这言辞之下的潜台词,当下连连摇头,“没有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时珺果断就一句:“没有了就散会。”
然后就拿着手机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至于还留在会议室里的人看着时珺匆匆背影后,忍不住小声讨论了起来。
“老板怎么感觉好像急匆匆的?”
那名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无疾而终的经理收起了手里的东西,也是一阵奇怪,“是啊,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间就要散会了,这会才开了没到二十分钟。”
旁边的副经理摸着下巴,道:“估计是遇到什么急事了吧,没看到她是看了电话之后态度急转的吗?”
经理奇怪了,“可是咱们这位能遇到什么急事会如此迫不及待?我在这公司那么多年,我觉得就是地震她都不一定会变一下脸色。”
“难道是遇到比地震更可怕的事了?”
“公司倒闭?”
“闭嘴吧你,咱这位连命都无所谓,更何况一个公司了。”
“也是。”
……
此时的时珺一路朝着自己的住处赶去,满脑子都是秦匪会不会暴露自己的踪迹,压根不知道那些人在背后怎么说她。
直到自己到达了门口,按下了密码锁,进去之后……
又是一阵熟悉的焦糊味道从厨房里弥漫开来。
“咳咳咳……”
时珺知道,这家伙又来造孽了!
她有些头疼地走到厨房的门口,无奈出声道:“你就不能放过我家的厨房吗?”
正在厨房里忙碌的秦匪听到声音后,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来,问:“你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时珺看到他脸上那一道黑一道白的样子,全然没了以往那矜贵的模样,于是诚实地回答:“我怕你又烧我家的房子。”
秦匪顿时笑了,“不是的,是我打算给你做个叫花鸡,外面得烧糊。”
还叫花鸡?
这人是觉得自己鸡汤成功,所以打算来个高阶版吗?
时珺有些怀疑地将目光越过他的身后,朝着灶台上那一个被烤得焦黑的坨坨。
“你确定你是做叫花鸡,而不是在给我烧炭?”
秦匪面对她如此的质疑,都要气笑了,“我保证,这道菜我在家里实验了好几遍,我爷爷说很好吃。”
但时珺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你确定你爷爷不会糊弄你?”
秦匪看到她好像真的因为上一次的失误而落下阴影之后,无奈地道:“能不能再给我机会证明一下?”
时珺不忍打击他的自信心,只好说:“不管好不好吃,我只有一个要求,别再点我的房子。”
“放心吧,肯定不会点你房子。”
面对秦匪如此信誓旦旦的回答,时珺心里这才稍稍安抚了一些。
不过很快就听到他又补充了一句:“真要点了,大不了我再送你一套。”
时珺:“……”
所以他刚才的保证都是喂了狗了吗?!
原本想要回卧室休息换衣服的时珺立刻决定,不走了。
还是留在这里看着比较好。
以防时刻准备扑火的准备。
不过还好,虽然前期都是烤糊的味道,但后期得确有鸡肉的香气开始从烤箱内蔓延开来。
应该算是成功了。
时珺这颗心也总算是落回肚子里了。
这时的她心里只有唯一的一个念头:还好,房子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