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昭又和姨娘说了好些会儿话才走,又到靖娘那看看。正瞧见她和周蕙妍做女红。
“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你竟能安稳做这绣花。”菀昭边笑边讽她。
靖娘见她,扭头便往里钻。
蕙妍笑道:“你往里面去干什么啊?”
她大声吵嚷,“还不是她,你只问问,她如何欺负我的?”
“这就错了,”蕙妍连忙说:“她好心教你,可你不听。”
“你们一唱一和的来编排我,存的是什么心?”
菀昭故作嗔怒,为的是吓她一吓。
“要不我出去,给你们留足了地方,让你俩好好练练再让我看不迟。”
蕙妍被她误解,急的直跺脚,“好端端的,姑娘就别嘲弄我们了。”她赶紧去叫靖娘出来,“少耍性子了,多大个人也不怕臊。”
靖娘撇撇嘴,“哼,为了蕙妍姐姐,我才出来的。”
“哎呀,你找你的好姐姐,我出去。”她旋即出去。
“喂!”靖娘马上喝住她,“黑了心肝的,除了闹我就是去笑别人。”
菀昭在外面冷笑一声,“是谁那天输了,跪着求我当师傅的。”
她脸色瞬间变了又变,索性不要面子,低头求饶。“好姐姐,原谅我吧。”
“呵,那天让你抄的,可都写了?”
她只问这个便能把她的七寸捏住。
靖娘憋红了脸,“才刚写了半篇。”
蕙妍替她解释,“太太这几日看她严,她忙得昏天黑地,所以,所以。”
“昏天黑地啊,”菀昭插话,“你看那蜡烛。”夜里点的长明灯只烧了半点,“却不见它烧尽了。”
靖娘此时恨不得撕了她的嘴,于是恼了,“你说去吧,以后没人陪你玩儿。”
“好好地,就道个歉吧。”蕙妍小声劝道。
“姐姐,你别顺着她来。她牙尖嘴利,又爱使小性子,家里人唯恐避之不及。”靖娘啐道。
菀昭朱颜愈冷,“姑娘家搬弄是非也就罢了,还跑到下人那去,被人瞧见岂不笑话。”
她只一点,便教屋中的两人呆在原地。
“这,”靖娘一句答不上来,只轻声:“姐姐别说了。”
蕙妍低头不敢看她,什么都依着她来。
“太太对你私自跑出去的事,也知道差不多了。府里没别人不晓得你那浮躁的性子,是时候该收敛收敛了。”
菀昭轻叹一声。靖娘在外干了什么,她也有所耳闻。
“这,好姐姐,我再也不会了。”
她拼命使眼色给蕙妍,却见她只装没看见。
蕙妍朱唇勾起,“我的心和姑娘一样,靖娘岁数渐大了,是该严加约束。老的婆娘却只说规矩,那些死板刻薄的只会把活人拴在木桩子上。如今冯姑娘还说这样的话,靖娘横竖是在赌气,您怎么也动气了呢?”
菀昭说:“好了,好了,再闹出去,把夫人也吵来了。”
靖娘见她松口,忙小跑把她扶进来。
“姐姐,你总算原谅我了。”
“嗳,我是听你乱跑担心你。”菀昭点她鼻子。
蕙妍笑道:“安分学着点,或许你师父开恩能多教你几招。”
“嗳,绣了半天,也没绣出来模样。”
靖娘把自己绣的帕子给菀昭,怕挨骂缩在后面。
“绣成这样,该好好让人教教。”
菀昭的刺绣功夫一般,只能教她最初的。一针一线穿过手指,线间交错经纬纵横。
“你看,”她恬静地说。
蕙妍赞叹:“绣的真好。”
“以前也没看姐姐绣过,原来背着我偷师学艺。”靖娘酸道。
流丹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三位姑娘好。”她大步流星地凑到菀昭身边,蚊子似的说:“姑娘,园子里出事了。请快回去吧。”
菀昭瞥了她一眼,“怡园还有事,我先回去了。”她又看蕙妍不解的神色,“有些事没了。”
“这就走了?”靖娘依依不舍。
她笑道:“也不早了,歇着去吧。”
出了小门便问流丹:“怡园怎么了?”
“有几个聚众赌钱,被巡查的家丁抓住了。”她简明扼要地说。
菀昭肃然问道。“哦,莫非是金十娘供出的那几个了?”
“有几个是,但有几个是胆大不怕的年轻的。还有好些男的。”她说。
“怎么还有男人掺和进来?”
怡园女人居多,男的都是门子护卫什么的,一共也才二十来个。
“自然是那些婆子找的。家丁里油水多了去,自然得拉他们进来,得的钱才多。”
菀昭平生最恨赌钱吃酒败坏德行的,不光因为鄙视金十娘的所作所为,更因为宫里没事就玩起这样的游戏,还引发了一系列事端。
“让他们跪在东院里,等我亲自去。”她说。
流丹小心叮嘱,“姑娘,外面男的也在那儿,若是出什么岔子,伤了姑娘,那多不好啊。下贱婆娘和龌龊鼠辈,教人打发了他们就行了。”
菀昭冷笑,“从前就打发了许许多多,怡园也不差他们那几个。走的走,来的来,风气变不了,病依旧治不到根上。”
“那姑娘准备怎么做?”
流丹气质温柔,想必没经过大事。菀昭想让她学学这方面的事。
“打他们一顿事小,警示众人事大。我要的是,纠一纠怡园的恶俗,以后那些作奸犯科的,欺上瞒下的,不敢兴风作浪。”
流丹也明白了,“您是放长线钓大鱼的,您说怎么办,我一定唯姑娘马首是瞻。”
东院里,十来个人被五花大绑,旁边家奴守着。仆从老小围在边上,看他们如此无不叹息。有些素日里待人亲厚,人人为之痛心;有些则恃强凌弱,人人喊打。但纵有闲言碎语也只敢憋在心里,全等姑娘来了才能有个定夺。
事情惹得那么大,倏地传进老夫人的耳朵里了,翻身爬起来。唤来琳琅:“乱哄哄,出了什么事?”
怡园黄昏便一片萧肃了,蓦然闹腾,老人家心里自然不好受。
琳琅解释道:“想必是为了后天的筵席筹备着,所以张扬了些。”
“唉,”老夫人叹了一声。
“您才服了药,就躺下睡吧。”
琳琅伺候贾母安睡后悄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