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席卷长安,可仅是一夜,翌日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素一早就等在刑部门口了,“莫正,这么早就来刑部了啊。”
莫超点点头,摆出自己阔少的谱。“嗯,我还以为日后我会成刑部的堂官呢,可我终究是大理寺的一员。”
他这话可真有意思,明明是讽刺自己不在其位而谋其政,却偏偏倒着说。
莫超向他笑笑,“要是杨素你,我还未必能有今日。多谢太子洗马的美言。”
杨素却说:“我愧不敢当。是你最早发现大理丞他们有问题的,我不过是提了几嘴。”
“嗯,比起你,我更想问问老程,他来到底是干嘛的?”莫超忍不住问。
因为程光允只走过场,比莫超还懒得理事。
杨素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他后来好像去查户部了,至今一点消息也没有。裴兄并没向我透露半点关于他的事。”
莫超怀疑,“纠察户部?他是中书舍人,论理是八竿子打不着啊。”
“或许要各司其职,本来他就不是专门办案的官员,只是协同我们而已。”杨素说。
“你这么早来,是为了昨天夜审的事?”莫超问。“大半夜没人,倒像是有人故意撤走了,即便是问出大逆不道的事,也可以凭旁边没有人而作废。”
杨素燕笑道:“被看出来了,的确我在隔壁听得明明白白,不过不该听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很聪明,就算听风,也会趋利避害。
莫超说:“上奏的事,就由你来。我、张少聪、于晔这些人,都不过是帮你做事。”
“哦?那还真要感谢莫正给我这个天大的面子。”杨素说。
莫超解释道:“这不是脸面,而是我不便插手。我和韩馥一样,都算局内人,而不能轻易插手朝政。”
杨素追问:“所以你才会帮我们,你图什么呢?”
莫超说:“我只是替老友查一件事。可惜他终究看不到真相了。”
他说的好友是谁?
杨素没时间思考了,“进去吧。”
“张少聪是个踏实的人,以后你在刑部,会方便许多。”莫超故意拉长音。
杨素又说:“你知道那么多,肯定不只是大将军的儿子吧。”
“哼,都不重要了。”莫超嗤笑。
于晔向钟处勤复命,张少聪闲着无聊就吃着残羹冷炙,他心疼今早扔掉的半碗馄饨。都怪钟处勤,为什么要连夜审问啊?结果好不容易吃到的馄饨全变成剩菜了,只好扔掉了。
今天就更惨了,送来的早饭全是凉的,他忍着性子吞掉冷饭。果然是他人微言轻命苦,平白受人气。
莫超戏谑道:“张主事,一夜不见,都生出乌眼青了。”
张少聪忙照镜子看,果然眼下有团黑。“哎哟。”
“不说那个了,今日要上奏了。”
张少聪摔了镜子,“等等!上奏?”
“是啊,都拖到地老天荒。”
非朝觐之日,
护士一头雾水,“这……好的。”
出了点问题,所以办个出院还大费周折。
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身无分文,连手机都没有。只好借手机打电话给朋友何舒邦。“舒邦,来医院一趟。有急事求你帮忙。”
他正在吃饭,没空搭理他。一言回绝:“我这还忙着,你要多少钱就直说吧。”
伏珩说了一个数字,舒邦很爽快地答应了:“一会儿我就让人把卡给你。”
等待的时间总是那么漫长,伏珩躺在床上一直盯着天花板。
“灯塔,迷失在幽深森林的旅人,捡起一只造型独特的木雕,敲起灯塔的门。嗯,这有点意思,像是我曾经玩的游戏《猫头鹰与灯塔》。可惜故事太少,等待太长。灯塔最终还会孤零零地度过一年又一年。”
伏珩拿起手机,游戏的画面依旧是那座沉寂的灯塔。
现在显示的是秋天,朦胧的夜晚,飘动的云遮掩了原本明亮的天,黯淡的外景中只有那座孤寂的塔发出微弱的光。数不清的叶子散落下来,也许没人会注意到灯塔的微光。
他习惯性地比个吸烟的手势。
当初真没想到,游荡很久很久,最后停泊的港湾还是故乡。
八年前的事让他陷入绝境,也许没有容敏就没有后来的生还。如今重逢,竟是这样寒心。
“把灵魂给魔鬼。”伏珩又说:“那它也得拿等价的东西来换才行。”倏地,微微翘起嘴角。
他拆开“邀请函”,也就是死亡通知书。里面有旅游攻略,有地图,还有一叠崭新的钞票以及印章。
只有印章可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试着印了一下,手背上立刻出现诡异的花纹,“这种老式的印章已经被淘汰上百年了吧,莫非还要签个生死契?真麻烦。”
“的确挺麻烦的,伏珩。”
低沉舒缓的声音无疑是容敏的,“还以为你不会亲眼看着我死。”伏珩猜到他会来,“你来这为了什么?”
容敏被他的举动惹得发笑,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邀请函并撕个粉碎。“小伎俩瞒不过你,但南方高地森林的确出了事。”
“难道印章的主人?”
他嘘声,“只是猜测,谁也不能保证肯定是这样。”
“你还真是老样子,看破不说破。”伏珩耸肩。
容敏微笑,“半斤八两,不过你最近怎么病成这样子?玩游戏玩傻了?”
“”
伏珩带着好奇地朝他看去,可他的脸却被高高的衣领遮住了大半,只能看到一双澄澈的双眼。
那人简单地说:“与其欺骗过去,倒不如回首往事。”
“你看起来倒像是个哲学家。”
他自嘲地说:“我吗?我只是个算命先生。”他又从兜里掏出了三枚铜钱,“反正我也一样失业了,倒不如送给你。”
那人怎么知道伏珩失业了?
伏珩在三个月前因为被幻觉缠身而被炒鱿鱼,一下从前途光明的总监跌到了人生谷底。没想到他患病的消息很快在业界传开了,他不得不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因此才会选择回到那个根本不想回的家乡。
“你怎么看待你的家乡?”
伏珩避重就轻地说:“一个荒凉、沉寂还充斥着悲剧的地方。”
他说:“即使是如此,你也依旧爱着它吧。哪怕那是个已经湮灭于战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