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春季,汐市也没有摆脱冬天的寒冷。今天,关芝雪本来要去上课的。但她却像那些平时聚集在校门的社会青年一样守在旁边。
校门隔条街,就是各种各样的小吃。有卖奶茶的,有培训机构,有卖小吃什么的,总有许多人聚集在那里。但今天不同,这条街冷冷清清的,没人来,好像刻意避让这里。
她也的确暂时不想来这了。
关芝雪到街边卖老式点心的婆婆的摊子那儿,选了两块酥酥脆脆的桃酥。
“就这吧。”
婆婆和蔼地笑着,把桃酥装进袋子。
她离开小摊后,尝试着咬一小口。桃酥散发着香气,但她的全身却抗拒着,没等咽下去,就吐了出来。
关芝雪飞也似地逃回以前的日租房。陈旧的老楼里,有着浓重的沧桑感。
不出所料,对门已经被封锁了。
那是因为,在两天前,那里发生了命案。
“哎呀,是你啊。这怎么了?”问话的是个跟她有点交情的中年妇女。
“租客惨死在里面。”关芝雪的声音抖的不行,她和房东太太当时被吓傻了。租客被杀了,而且尸体被肢解了。
“没、没人会想到这样的惨案竟会发生在我们身边。如果不是房东太太上门来催债,不会有人知道人没了。当时来了好多警车,现在也没说谁是凶手。”
中年妇女听了她的话不寒而栗,“居然会有这么可怕的事,真是个可怜的女孩子。”她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我要上楼给孩子做饭了。”
无论身边发生了什么,都不会波及每个人轨道上的生活。就像她对自己的心理医生颇具好感,甚至还差点向他示爱了,但都没办法让他脱离自己的生活。还是形同陌路的两个人。
一想起她的医生,什么恐惧都会抛在脑后。
虽然交集不多,但他确实是位比任何白日梦里的幻象更要美丽的人。
说实话,刚开始他并非是最璀璨的,或者最迷人的存在,相反甚至很少有人会在意他。可细聊起来,会越发觉得他的温柔优雅深入人心。也许这就是他的迷人魅力吧。
每次她去,回来总会有无数的灵感放在小说里。
即便是今天无话可写,但她也该写下对他的记忆。
因为,就在刚刚,她说想去医院的时候,医生婉拒了。他要离开丽山医院了,没有表明缘由,可流言告诉她一切可能跟那个迷恋上他的女人有关系。
丽山医院曾经发生过一起医生**病人的案件,自那以后,只要发生不正当的医患恋事件,医院都会从重处理,必要的时候将其移交警方。她的医生不幸被个女精神病患者迷上了,女人被多次拒绝后,误食了其他的药品导致出现幻觉,后来借着自己家有势力诬陷医生开错药导致医疗事故。
医生主动承担后果,可家属不依不饶的,周旋了好久才摆平了。因为这件事,他的名誉极大受损,估计是这样所以提出了辞职。
关芝雪想和他道个别,却被拒绝了。
今天晚上,她不会住这里。今天她联系房东退掉了日租房,不为什么,没有谁能在这样的地方安眠。
收拾好东西,飞也似地逃走了。她再也不会来到这个晦暗的日租房了,已经够了,该回归正轨了。外面预订的车已经在等着了,她打了声招呼就坐进去。
何舒邦拿着桌上的相片,抚摸着,抚摸着自己的过去。男孩和母亲手拉着手,这样温馨的情景,恐怕要追溯到十几年前吧。他趁着现在没人,偷偷点起烟,即使有摄像头他也不会怕了。
从相框里拿出泛黄的老相片,打火机轻轻按下,不出一分钟,相片就彻底烧成灰烬了。
“你还对这一切抱有幻想吗?”
这太黯淡,但意外地合他的现状。
没等烟抽完,他就熄了。悄无声息的离开,就像当初默默无闻地进去一样。这里是他奋斗几年的地方,最终也是让他消沉的地方。
在楼下等着的是何仕英,他的远亲。
“舒邦,好久不见。”
“是你啊。”
“上一次见的时候天气就不怎么好,本以为下次见你的时候能有个湛蓝的天空,现在看来,是不巧了。”
何仕英依旧喜欢冷幽默,喜欢谈天气。但舒邦向来厌恶和他说话,甚至是反感他用陈腐的调子说话。
“嗯,天气不好。”
“事情都过去了,就别放在心上了。凭你的实力,不愁成为优秀的医生。”他的话半开玩笑半打击,因为何舒邦的资质一般,在医学方面鲜少有过突出的表现。
“准备去哪玩玩?去溪山散散心?”何仕英突如其来的关心更让舒邦措手不及,他说:“我准备去雨华湾待段时间,那里适合修养。”
“那很幽静,是个不错的好去处。”他把车门打开,“上车,把你送回去。”
即使他不情愿也得说:“谢谢。”
“最近你的状态可不怎么好,我听人说,你开始抽烟了。你的身上还残留着烟味,古龙水再多也无法立刻掩盖烟味。”
何舒邦攥紧拳头,“你在调查我。”
“必要的调查是肯定会的,曾有人像她一样渴望分杯羹。可惜就算再怎么费劲,也徒劳无功。显然,她是幸运的。”
何仕英完全没有要开车的意思,他连钥匙都没插进去。
“停止你的蠢事,这对你我都不好。”何舒邦危险地笑了,“你知道我怎么调查你的吗?你是个不断往上爬却处处碰壁的,拿着何家最高的薪水,却摆脱不了自己只是个雇工的事实。你以为靠着阴谋就可以上位吗?开着宾利,戴着绿水鬼来掩盖自己灵魂的空虚,事实上这些东西对于你想取代的人来讲,唾手可得,正如你微不足道。”
哗啦,钥匙间碰撞作响。
何仕英笑着,“看不出来你长大了,不是当初那个黏人的小孩了。”他发动车子。
他沉下脸,严肃地盯着他。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死的?”
“暴雨中,我母亲被害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味地逃离。我在雨里奔波了一夜,却一直残留着她最后的惨叫。”何舒邦低沉地说,“很久以前的事了。许多细节,我也不愿意想起来了。”
“嗯,”他不再问了。
他换个话题,打起了亲情牌。“老爷子向我问起你,最近怎么样?我说,你一切都好,其他的更是什么也没说。你作为他的小儿子,适当去看看自己亲爹怎么样吧。”
“不,我想静静,最近不会去彦博苑。”
“也好,免得被某些人说三道四。”
平日最会说话的人也语塞了,“我一直想问你,那天发生了,你才那么尖叫。”
何舒邦清澈的天蓝色眼眸霎时黯然。
“潮湿阴暗的树林在嚎叫,它将我包围起来。我感觉到,我感觉到,噩梦在吞噬我。”
“是被暴风雨惊吓的鸟?还是被蹂躏的树叶?”
“不,是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绝望的怒吼。”
“你被暴风雨吓傻了?”
“没有,我从来不会怕电闪雷鸣。”
“那你晕倒了?”
“不,我在雨中不停地奔跑,后来被人发现了。人贩子要把我卖到国外去,和一群孩子一起。”
“你逃跑了?”
“没能,第二天,我被哭声吵醒了。我很幸运,因为警察的出现,人贩子跑了,丢下一群残破的孩子。”
“你的哭声呢?”
“我没哭,不知所措的望着四周,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呢。”何舒邦不耐烦地回答这个问题。
“去雨华湾吧。”何仕英不再问了。
汐市的C大地处明尚区,环境尚可。
顾曦和廖哲在一起已经两年了,他们两喜欢看推理小说,偶尔也会参加些推理游戏。
这个天台是他们常来的地方,因为人少,所以没什么人打扰他们。顾曦给廖哲讲起了自己几天前在江畔华府目睹惨案的经历。
“真是个棘手的案子。”廖哲是个不折不扣的推理爱好者,听到“当事人”顾曦谈起这件事就立刻来了兴致。
“你又不是警察,况且,我们还在上学。这类事件离得越远越好。”顾曦说。“就像当初那个跳楼的男生,正是因为无路可走自杀的。”
“他盗走了数据库的机密,还正巧被抓住了,也难怪活不下去。”
顾曦面色铁青,“你少说几句吧。这件事复杂的很,不是你我能说得清楚的。”
“你很怕吗?那我准备一个人去查了。”
“千万别去,可能我们两个加起来都不如那一个厉害。更何况,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空有热血,只会拖累别人。”
“你们在说什么?”
廖哲和顾曦看过去,她应该叫关芝雪吧。大三学姐,哪个院的不知道,但她在学校有一定名气。
“学姐好,”两个人有点尴尬地打声招呼。
“哦,你们在说什么?”关芝雪装着可亲的模样,可惜学得不是很像,以至于十分的出戏。
“我们在说,”顾曦狠狠掐了廖哲一下,“我们在聊,院里的联谊怎么办?”廖哲急中生智,提起这个活动。
关芝雪看到这样,一切都明白了。“那好,你们先忙吧。”
她加快步伐离开,廖哲看着她的身影,“那继续说吧。”
顾曦又掐了廖哲,“你还不长记性啊,随随便便插手这些事,万一有什么意外,得不偿失。”
廖哲求饶道:“顾曦,我错了我错了。”
“来说说那个被杀的女生吧。”顾曦主动提起来,让廖哲来了精神。
“她好像是R院的,目前在学语言。”
“我听到了许多关于她的流言。身世十分悲惨,后来被人收养。家庭不幸福,本来想早早辍学回家的,但后来似乎是受到资助,所以继续学习了。根据她的同学说,她的成绩尚可,不过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经常不住学校,喜欢住到对面的日租房去。”
“日租房?”廖哲对这个词有阴影了。“上次出意外的学姐应该也是在那片区吧。”
“不过听说这件事,似乎不是普通情杀。”
“嗯?如果情杀的话,怎么可能会那么残忍?”
“的确,手段极其残忍,据说毫无犹豫,甚至对死者而言,毫无征兆地死了。”
“凶手早有预谋,但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我是说,能做到一刀毙命和没有瑕疵的分割尸体,这两点是普通人怎么都办不到的。”
“这事还有点像开膛手杰克,不过更加另类。”顾曦推了眼镜,“内脏被刮得干干净净,装在瓶子里。”
“真是仪式感十足的案件。”
“你说的很对,凶手达到这种程度已经不是单纯追求感官刺激了,他在寻找情感刺激。”
“照这样,凶手就是个精神病。”
话音刚落,“你们,”
关芝雪又回来了,她对这事心有余悸。“你们就别继续这个话题了,过不了几天记忆就会模糊。”
顾曦盯着她,“学姐,我记得你好像也在场。”
“嗯,是的。”
关芝雪被她的话吓到了,“你,也住那里?”
“不,那天我去找副主席拿东西,主席就住在那的顶楼。”顾曦揣度这她的想法。
廖哲感到顾曦很反常,就一言不发。
“啊,很不巧,我就住在她的对门。”
顾曦微笑,“那你一定遭受了很大打击吧,毕竟她死的太过意外。”
“是的,我现在还反胃,一想起她的模样,我就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关芝雪挠着头发。
“学姐你没事吧,”关芝雪脸色不好,廖哲关心几句。“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只是最近太累了。”她勉强撑着,“我先走了。”加快脚步逃离这个天台。
雨华湾那儿有很多礁石,浪也很大,汹涌的海蕴藏着独特的魅力,但风景却鲜少有人欣赏。这里离市区很远,又没人宣传,没人开发,以至于平时连渔民都很少来。
何舒邦很喜欢这里,反而很讨厌风平浪静的黄金海岸。他对海浪情有独钟,总能从澎湃的浪中感悟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