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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萱亦轩殿内,送走了南宫辰等人,宫女们躬身将内屋的门小心地掩上。寝殿里,静谧无声,阳光透过薄如蝉翼的镂花雪烟纱,半阴半明,稀疏错落的抛洒进来,投下几近虚无般的浅浅影子。。

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上,长公主居中躺着,一头青丝散落在耳畔,双眸紧闭,脸上依旧挂着那浅浅的笑意。

窗外的阳光更盛了一些,从薄薄的窗纱里透进来,纱帐上零星小珠耀目,上面的银线也亮莹莹泛着微光。床头一对赤金蛇弯形帐钩,形状造的分外的娇媚别致,那婉转的蛇口各衔了一颗蚕豆大小夜明珠,一阵带着寒意的清风徐徐透进,帐钩便左右轻微摇晃起来,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

似乎是被这微微的风声吵醒,长公主睁开了她美丽动人的眼眸,对上端坐在床边正凝视着自己的南宫景。

一时间四目相对,两人都是静默无语,清烟走进刚好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郡主,您的东西已经尽数收了过来!”清烟朝南宫景附身说道。

南宫景起身朝长公主微微欠身行了个礼便走了出去,待她再次回来手里便多了一个小的包裹及一个精美的小瓷瓶。

“母亲可放心服下,这是玄关阁的百香丸,食之对你的身体也是有所裨益的。”南宫景服侍长公主将药喝下,自己则坐在她的床沿上。

“景儿,你可是有话要问我?”长公主坐起问道。

南宫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许是我多心了,我这就帮您针灸!”

长公主拉起南宫景的手,仔细的看着她,似乎很难开口,不过最后终究问道:“本宫能否信你?”

南宫景皱眉,接着说道:“长公主难道是怀疑景儿的医术,那……”

不等南宫景说完,长公主则将她左臂的衣袖撩起,怔怔地看了半天,南宫景一时间也不明白她这奇怪的行为,开口道:“长公主这是何意?”

长公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南宫景的话她似乎一点都听不见,两行清泪顺着面颊落下,直到感觉到手臂上的水渍,南宫景低头看了看她,然后将她扶正道:“长公主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既然您让我唤您一声母亲,若有什么不能与人言的心事,您大可与我说说,我这人向来记性不好,保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似乎是南宫景的话岂了效果,长公主看向她问道:“你可否向我保证,接下来你听到的话不会与任何人说起,就算你未来的夫君、孩子也莫要再提。”

南宫景有些后悔刚才说的话,听这语气应该是个大秘密,估计与她那不知名的夫君有关,心里不免埋怨自己,自己本就是个秘密一箩筐的人为何又给自己加一桩,不过看着她的眼睛南宫景说不出拒绝的话,狠狠的点了点头。

长公主将头转向窗外,艰难的开口道:“我与当今皇帝并非一母同胞的兄妹,我的母亲是先皇后,不过母后在我之后再无所出,我是先皇唯一的嫡出。天罗历代皇帝自开国以来一向传承祖训不可因女色荒废正业,先皇嫔妃甚少、子嗣自然也不多,除了我还有两个儿子,也就是我的大皇兄跟二皇兄。当时他们也各自养在他们母妃宫中。我自小便知道自己比别人高贵,父皇母后给我的东西也是最好的,想要什么也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唯独他。从我辨色开始我就格外喜欢长得好看二皇兄也就是当今皇帝,可是他生性冷淡一直不喜与我玩耍,那时候我与大皇兄一起的日子反而多一些。直到我三岁那年,我的皇姑姑从东凉回来,那年的雪下的特别大,还记得也是这个时节,到处都是冰天雪地,她生了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女娃娃,也就是我的表妹东方清。可惜皇姑姑因为她夫君的事情日日忧心,在表妹出生后没过多久便香消玉殒了。父皇与她感情深厚便将表妹改名南宫清立为公主养在宫中,由我母后代为照看。表妹慢慢长大越发的好看,性格也是极好的,而且她特别的聪慧,一岁便会开口背诵三字经,父皇母后对她更是宠爱有加。她不曾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与父皇母后亲昵,与我兄妹三人也是热络。就连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二皇兄对他也是百般呵护,后来我们一起由师傅教学,二皇兄是我兄妹三人中学的最好的,父皇便让他有空多来母后的宫中指导指导表妹,这样我与二皇兄相处的日子也自然多了起来,虽然不像他二人那般好,但是二皇兄对我也比之前亲热了许多。”

长公主说到这咳嗽了几声,南宫景帮她顺了顺气,端起热茶递了过去,长公主小酌一口,低头看着茶杯继续缓缓道:“那时我与他们二人特别的要好,就连以前一直与我交好的大皇兄我也不再理会,因此忽略了大皇兄。大皇兄本就比我们大出许多那时已经开始帮助父皇处理政务,他是最为懂事的,很多话他都放在心里不曾言明,就在他立为太子那日留下遗书自己在宫中自缢了!后来我们听太医说起才知道,那些年大皇兄一直吃着各种降火防燥的汤药,想来他一定以为是我们故意孤立他,他当时肯定希望我们能与他玩在一起的,尤其是我,我小时候不爱走路,他只比我大九岁,可是在我的记忆里最多的是他有些瘦弱的肩膀,只要我哭几声他便会一直背着我的,可是后来他病了那么多年我都不曾发现,我甚至有时候还取笑他比二皇兄笨居然还妄想当皇帝。”

茶杯里的水似乎不再温热,南宫景想去帮她再换一杯,可是长公主依旧死死攥着那茶杯继续道:“让我说完,我怕停下来我再也不会说出来了。”

南宫景点头示意她继续,只听她平缓的开口继续道:“大皇兄死后他母妃也忧思过度不久也便去了,父皇连受打击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母后日日照料父皇也一日日衰老下去。那年我已经十八,父皇开口说要将我婚配人家,我没答应任性的吞了毒药,母后得知后便将剩下的毒药饮了随我而去,可是我因毒药服的少却被救了回来,除了不能生养我的命倒还是我的,可是母后因为身体不好却真的去了。自打母后走后,父皇也不再提我出嫁之事,反而对我们的功课越来越严,尤其是二皇兄,那时候他无疑成了天罗下一任皇帝。虽然他很忙但是也是日日来母后宫中寻表妹的,我看到过很多次,表妹当时也是情窦初开,二皇兄生的好看自小对她就好,表妹应该是心动了。可是那时候的我却将所有的怨恨都给了她,我父皇母后待她那般好,然母后刚刚过世,她便那般没心没肺与二皇兄花前月下、如胶似漆。表妹自小就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她很快便发现了我的异样。我也毫不避讳的告诉了她我对二皇兄的爱慕,她当时很惊讶地跑了出去,回来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她却笑着跟我说,大皇兄没了,我们三个一定都要好好的,要做一辈子的兄妹,下辈子她还有做我的妹妹。不知为何那夜我们相拥入眠,她却一直在哭从晚上到夜里再到清晨,似乎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干为止。”

长公主再次抿了口茶,茶凉了她也丝毫不在意,只是她端着茶杯的手轻轻的颤抖着,南宫景见状赶紧接了过来,这次她松了手说道:“我这辈子就是不懂得放手,所以害了大家一生。”

等南宫景再次坐下,她拉起南宫景的手一遍遍抚摸着说道:“那时我不懂为什么她会哭的那般伤心,只是那日之后她便躲着二皇兄,不会私下见二皇兄,就连母后的忌日里她也一直与我一起,不曾落单去会二皇兄。过了母后的忌日二皇兄也已二十,父皇身体每况愈下,遂立他为太子,朝中之事也渐渐全交予他,他变得更为忙碌。他在继承典礼上跟父皇求娶表妹,可是表妹矢口否认说对二皇兄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意,若是父皇答应她愿以死明志。父皇经历了大皇兄的逝世、母后的离开,还有我的事情,所以父皇最终折中决定赐给了二皇兄十多位年轻貌美的妃嫔,只是要二皇兄莫要提迎娶表妹之事。一晃三年过去,二皇兄期间虽然屡屡提起这事儿,可是表妹态度坚决,父皇便从不应允。直到父皇大病一场,他感觉自己大行将至,那时候二皇兄的那些个嫔妃一无所出,就连传说中举案齐眉的太子妃也毫无动静,父皇才得知二皇兄从来没宠幸任何人,父皇找来表妹商议问了问表妹的意思,那时候表妹似乎不再喜欢二皇兄了仍旧一口回绝,父皇思考了几日说给她许个人家,她也是干净利落的拒绝了。我记得当时她说一辈子很短,她要陪着我、陪着二皇兄一起守护着天罗下去。无奈之下父皇用表妹的婚事要挟二皇兄,我现在还记得那夜,外面的雪真的很大很大,就跟表妹出生的那年一样大,二皇兄就站在院子里,他说只要表妹点头,这江山他可以不要也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他一直说着那些年他们的过往,诉说着对表妹的情谊,那夜他说的话比之前我听他说的所有话都多。我就站在门口,我看见表妹趴在里屋的窗框上看着他哭,可是那时候我除了愤怒什么都没有,明明我跟他更亲,明明我们更早认识,可是他却把所有的宠爱给了她一个人,原来对他而言曾经的那些年我不过是旁边可有可无的存在。第二天早上二皇兄成了雪人,我跟表妹也瘫坐在地上,表妹穿戴整齐拉开门帘走了出去,我就静静地看着她,我当时想如果她真嫁给二皇兄我也认了。可是我听见她对二皇兄说,如果二皇兄再咄咄相逼她便此生长伴青灯古佛。二皇兄就像丢了魂一般倒在了雪中,此后他便一病数月。来年春天父皇病危,却一直不曾咽气,直到太子妃传来喜讯,父皇闭目、薨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二皇兄那是被父皇教唆太子妃下了药的,虽然父皇没看到辰儿的出生,可是没有父皇的算计也不会有辰儿。”

南宫景听到这也真真被打动了,原来天下竟有这样一个情痴,现在想想那幅画为什么能那么生动了,那样明媚的样子他那时应该是时常想再见到的吧。南宫景不再胡思乱想,继续听了进去“父皇薨后,二皇兄登基成了天罗新的皇帝,可是皇后之位却不曾给太子妃而是一直空悬。三个月后二皇兄与我姐妹二人商议迎娶表妹,表妹的决定是要出家为尼,但是二皇兄说他已是皇帝,他当时拍着茶案说道如果她真的削发为尼他便摧毁这天下庙宇。二皇兄自小就是那样的性格,他认准的事情向来都没有做不成的,表妹见这个法子不成,便借口后宫人多,不愿与他人共侍一夫,还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当然那时她是不知道二皇兄没有宠幸过他人,她觉得二皇兄自然免不了俗,父皇赐了那么多美人,怕他多少有些舍不得,没承想第二日皇兄便将众嫔妃遣送回家,弄得前朝也是人心惶惶。然而太子妃有喜,太子妃又是丞相之女,前朝更是风声鹤唳。表妹本就心地善良,又怕因自己一人乱了这天罗的江山,便做主将她接回宫以等她孩子出生为由,想着拖一日是一日,后来我鬼迷心窍的想出了让她逃跑的主意。终于等到了辰儿的出生,第二日便是表妹履行承诺嫁与二皇兄的日子,大婚那日二皇兄特别开心,他宴请百官,众臣也为皇帝喜得皇子高兴,众人把手言欢很晚。等二皇兄回到华清宫的时候表妹已经不在了,他发了疯一般的带着众人出去寻找,我从来没见他那样失魂落魄过,最终没忍住告诉了他表妹的去向,可是当他赶到的时候,表妹退无可退最终跳下了悬崖。二皇兄本想随她而去,可是内宫侍卫眼疾手快将他拦住,他像一个发了疯的狮子一般吼叫,随即咳血倒地,等他再醒来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这件事除了极少数人知道缘由,其它人则是一概不知的。”

长公主深吸了口气,待气息平稳继续道:“二皇兄醒了像变了个人一般,日日夜夜勤于朝政,不再提关于表妹的任何事情,可是他只要有时间便去华清宫坐坐,有时候是一个时辰有时候是一夜。很多年以前皇后身边有个岁数小的宫人嚼舌说华清宫莫不是有狐狸精,皇帝放着好端端的皇后不要,每每留宿在华清宫,当时二皇兄就下令将人仗毙,他自己就坐在那儿看着,这些年过去清公主已经无人记得了,可是华清宫却成了所有人不敢提的忌讳,也就是辰儿那般没心没肺的敢将你留宿在那里。”

“那你…”南宫景脱口而出,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长公主笑着道:“我后来自然将前尘往事都告诉了二皇兄,二皇兄也没说什么,或许我们兄妹几人只剩下了我们二人,他对我反而比以前好了,只是他看我的眼神很像看的是另一个人。在表妹走的第二年,她托人给我带来书信,告诉我她即将成婚。我当时也是幡然醒悟,如果不是我他们应该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了,我把表妹的书信给了二皇兄,我希望二皇兄能把表妹找回来的,可是二皇兄却没有那么做,他说他做的所有事情不过是想让她幸福,至于是不是他陪在她身边又何妨呢?我那时候才明白原来他一直都知道那些年表妹拒绝他不是不爱,是因为我,他是看到大皇兄离开所以他也不愿我有事,他们其实一直都在为我妥协着,可是我却硬生生的将他们分开。”

“那你表妹没曾回来吗?”南宫景小心翼翼地问道。

长公主摇头叹息一声道:“她信中虽没说什么,可是我总觉得她是埋怨我的。她说南宫清早已经死了,世上再无南宫清这人,她愿此生与南宫一族再无瓜葛。她写信与我不仅是报平安,也是想让我释怀。我与二皇兄是嫡亲血脉,她是担心我再做出什么让大家追悔莫及之事。她终究还是太善良,都让我害的落得那般田地,还一直为我着想。她也还是看轻了我,我又何尝不知这龌龊心思,当年我也是让父皇母后惯的骄纵任性而已,事已至此我自己也懂得了大家的良苦用心,现在想想我不过是争强好胜罢了,我讨厌父皇母后对她视若珍宝,也讨厌二皇兄那冷若冰霜的人对她格外用心,一切只是我的执念罢了。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浮生若骄狂,何以安流年!”

南宫景见她语气低沉安慰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岂知不是因祸得福。”

长公主勉强的牵起嘴角笑了笑道:“你还小能看得如此通透倒是难得,可有些事情真的如想的那般简单美好吗?”

南宫景摇头表示不明白,长公主再次开口说道:“清儿这些年没与我们联系过,虽然我私下也曾找过可是终究杳无音信,她的一生,回应了她清爽的长相,拎得清楚,活得通透,逃得了束缚,入得了世俗,想必也能架得住婚姻。倒是二皇兄一直不曾放下,这些年他的心也再没敞开过,画地为牢。清儿来信那年他在辰儿生辰上下昭将太子妃升为皇后,外人面前他们二人也是相敬如宾,可是谁想过这么些年他自始至终没有留宿过皇后宫中,就连平日除了国事也是没有言语的。刚开始那些年辰儿还小皇后也总是闹上一闹,可是她闹一次就把他推远了一步,辰儿越来越大她倒也活明白了,面子上端着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可是生活中却是一对怨偶,这些又何尝不是我的错呢!”

话虽如此,可是南宫景还是安慰道:“凡事都是有定数,不能强求。一个能宽容他人的人,必定也会得到他人的宽容,同时也会懂得宽容自己。”

长公主不再说话,南宫景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唤来了清烟,便开始帮她针灸,长公主的病比南宫景想象的还要严重,主要她这些年的心病让她她没有了求生的欲望,脉搏之力特别薄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