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陌上花开君归否 > 第7章全文阅读

“大人,这真的是误会啊!”简悠筠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来。

可是身边的人半天都没有说话,只听见茶盏和茶杯碰撞的声音。末了,那人影似乎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水:“疾风,你就是这样做事的吗?那姑娘怎的还不知道误会是什么意思?”

还不待简悠筠再次开口,那长鞭便又狠狠得抽打在她的身上。她嘴里溢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冷汗湿透了全身,喉咙里突然弥漫出一股腥甜,随即一口血吐了出来。

简悠筠决定保持沉默,她说错一言都有可能给她招来杀身之祸,先不管那黑暗里的人影是哪位大人物,今儿个那人是非得逼着她说出个所以然来了,可是这真的只是误会啊,她既不是什么奸细也不是什么恶人好不好!她只是私心作祟,想要从陆河兆的身上探知点秘密情报威胁容少濂就范而已!哪知道会……哎!她深切的感受到老天爷的眼睛是雪亮的,这做人啊,有点私心就要遭罪。

就在她感叹自己是如何命途多舛以缓解全身疼痛的时候,长鞭再次狠狠地抽打在了她的身上。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简悠筠真的很想骂人,她痛苦地大叫了一声,随即咬牙切齿地盯住了黑暗里的人,这辈子最好不要让她知道那个人是谁,否则她一定要替自己的祖宗十八代好好感谢他的“大恩大德”。

“呵呵,姑娘莫不是被打成哑巴了吧,疾风!”黑暗中的那人云淡风轻地一笑,话音刚落,那个被唤作疾风的男子便再次扬起了手中的长鞭,但这一次那道长鞭还没来得及打在简悠筠身上,她就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简悠筠感到有人用力摇了摇她的肩膀,随即一盆冰凉的水迎面泼了过来,被鞭子抽打的伤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疼,她猛地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张长相普通,面无表情的脸。刚才那个叫作疾风的黑衣人已经不见了,坐在不远处烛火旁的人影也似乎消失了踪影。

“吃饭!”面前的人不耐烦地吼道,看起来像是这座水牢的看守,他看简悠筠半天没反应,又粗暴地推了她几下,这才将饭菜丢在了她的脚边,还没等简悠筠开口,这人便大步走出了牢房。

“喂……”简悠筠一个喂字才刚喊出口,那人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看了看地上的饭菜,再看看自己被五花大绑的狼狈样,顿觉无语凝噎,十分不淡定地骂了句粗口:“妈的,我被绑成这样怎么吃啊,你们是准备让老娘用脚指吃饭吗!”可惜无论她如何叫喊,回答她的只有安静的空气以及她脚边那碗似乎正对着她咧嘴笑着的冷饭。

“咕咚”一声,简悠筠的肚子不争气地叫唤了起来。说实话,她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死而复生的她发现人生其实是很美好的,就算被抓到这个鬼地方来,她依然相信奇迹会出现,自己肯定会被人救出去,外面还有很多人需要她。

于是,她秉承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使劲全力扭动着身体,终于让身后的锁链上下动了起来,她将身体和锁链一起向下慢慢挪动,过了好一会,人和锁链都移到了柱子下方,她也顺势坐在了地上,过程中牵扯到了简悠筠身上的伤口,但为了吃到饭她咬咬牙忍住了,好不容易坐下来的简悠筠喘了口气,然后将腿往外伸直,用脚将饭菜够到了自己面前,随即俯下身子将脸拼命凑近了碗口。

原本她就要大功告成了,可谁知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牢房外忽然传来几声焦急凄惨的大叫:“失火啦!大人的房间失火啦!”这一叫倒好,吓得简悠筠一惊,她便眼睁睁地看着那送到嘴边的饭碗一歪,泼洒在了地上。

简悠筠的眼眶湿润了,刚才被鞭子抽打的疼痛都不及此时的心痛,她半张着嘴,觉得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在你最饿的时候有一碗饭在你面前,而你却吃不到,而最最悲惨的事情就是那碗饭明明已经到嘴边了,却被自己亲手打翻了。

她心痛地看着散落一地的食物,自动屏蔽了外面仍在此起彼伏的叫嚷声,内心做着剧烈的心里挣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用力过度,简悠筠突然觉得自己的心真的要疼出血来了,像千万根针扎在心尖上,又像被万虫啃咬,简直痛不欲生。

突如其来的疼痛感让简悠筠冒了一头冷汗,她弯曲着身体,试图缓解一下疼痛感,可哪知那疼痛感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慢慢扩大,抽搐般的疼痛感在全身上下蔓延开来,瞬间抵达四肢百骸,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神经都在叫嚣着。慢慢的,这种疼痛持续了多久简悠筠已经不记得了,只觉得眼前一片昏花,视物模糊,已经无法辨认眼前的景物了。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没有温度的手忽然拂过她的额头,她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向那手的主人,模糊间只见那人着一身白衣,棱角分明的面容上有着一双深邃无比又带着无尽冷意的眼睛。

很快,简悠筠感觉有一颗药丸被塞进她的口中,随即,一道低沉的声音道:“放心吧,你还死不了。”冰冷而无情的声音,但在此时的简悠筠听来却犹如天籁,来人原来是容少濂。

想到这里,简悠筠渐渐放松下来,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不一会她便昏睡了过去。

身体的疼痛感似乎消失了,一丝清凉的感觉落入简悠筠口中,她舔了舔干燥的唇,缓缓睁开了眼睛。

容少濂停止手上的动作,随手将沾了水的荷叶扔到一边,有些冰冷的视线扫过简悠筠的脸庞,声音依旧无情而冷漠:“你倒是命大。”

简悠筠迷迷糊糊地从干草上坐直了身子,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像是一间废弃的破庙。此时的她头脑还有些不清醒,所以看着容少濂的眼神也显得特别呆滞又特别无辜:“这是哪啊?”

“地府。”

“地府?我难道就这么死了!”简悠筠吓得大叫起来,身体也随着她激动的情绪瞬间弹了起来,这不动还好,一动原先的伤口又疼得她撕心裂肺。

容少濂不由得轻笑了一声,眼睛里难得沾染了一丝笑意,他抱臂看着眼前明明疼得咬牙切齿却还有心情四处张望的简悠筠,不确定地想为什么自己会找了这么个傻里傻气的合伙人。

“哦不对!”简悠筠恼火地看着容少濂嘴角边那抹类似于嘲笑的笑容,一下子脑袋就清醒了:“你少骗我了,只有你这样的大魔头死了才进地府,我跟你不是一路的,想我心地善良乐于助人,死后肯定是直接到天上位列仙班的。”说完她郑重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此言很有道理,却瞥见容少濂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又恢复成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只得识相地噤声了。

容少濂起身走到了破庙门口,倚门而立,一道微薄的阳光穿过门前古树的缝隙零零散散地洒在他冰冷的侧颜上,朦胧间衬得他棱角分明的脸更显清俊而瘦削,他的身材挺拔修长,白衣胜雪,青丝如墨,宽大的衣袍下隐藏着一副有些羸弱的身体,茕茕而立的身影透着一丝凄凉与落寞,他就这么往门前一站,仿佛周围一切都失了颜色。不得不说,这个容少濂不说话的时候真的就像一个从画中走出的翩翩佳公子,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简悠筠愣了愣,她猛地甩了甩头,将脑中一丝莫名地悸动甩了出去,刚刚那一瞬间,她差点被容少濂看似无害的外表迷惑住了,她清了清嗓子,以掩饰刚刚心底升起的奇怪感觉:“容少濂,你是怎么知道我被关在那座水牢的?还有我刚刚身上的疼痛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言,容少濂转过身,嘴边依然挂着他那惯有的恰到好处的冷漠笑容,一点都看不出刚才的模样,简悠筠心里一片唏嘘,看看,这才是容少濂的本来面目,刚刚不知是抽了什么风才会被他迷惑住。

“之前我去寻你,发现你失踪了,便根据你留下的蛛丝马迹寻到了这里,但我无法确定你具体被关在哪里,于是便放了一把火将关押你的人吸引到外面去,之后再通过母蛊逐一寻找你的具体位置。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你身上的断筋挫骨散是由边境少数名族的巫蛊制作而成,你体内的乃子蛊,我手中的乃母蛊,只要你身上的毒发作,我总能找到你。所以,”容少濂嘴边冷漠的笑意放大,几乎是有些恶毒地看着简悠筠,“所以,你最好不要妄图逃出我的手掌心。”

听完容少濂的话,简悠筠的心里升起一丝凉意,这个容少濂绝对比她想象得还要可怕一百倍一千倍,从古至今第一大魔头!亏她刚刚还有一点被容少濂的外表迷惑,原来,一切只是这个人表现出的假象罢了。

容少濂并不在意简悠筠脸上表现出的害怕神情,他伸手从袖中取出一方白色的手帕,手帕上绣着一个素雅的美人儿,这不正是陆河兆视为珍宝的东西吗?本以为容少濂要夸赞她几句,没曾想到他像扔垃圾般随手将手帕扔在了简悠筠面前,随即抬眼盯住了简悠筠。

简悠筠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她有些心虚地后退了两步,此时的容少濂嘴角的冷笑更大了,似乎有些愠怒。

“这条手帕根本不是我要找的珍贵物件。不过我倒是顺便查了下这手帕上的女子,说来有趣,她是和陆河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女人,御史台汪大人的女儿汪诗慧。陆河兆和汪诗慧本有婚约在身,但几个月前,汪诗慧却因病突然去世,在此之后陆河兆便将这块绣有汪诗慧画像的手帕一直收于怀中。”

“哟,看不出来,陆河兆这样的人还是个痴情种。”简悠筠有些唏嘘。

“你有所不知,这汪诗慧是出了名的美人,她及笄那年前去汪大人府上说媒的人无数,不知多少王孙贵族都被她的美貌吸引,但其中值得一提的当属为宁国刚刚打了胜战归来的田将军。田将军在得知汪诗慧病逝之后非常伤心,认为是陆河兆将她害死,于是便到陆河兆府上找他算账,在纠缠过程中无意间发现陆河兆随身携带绣着汪诗慧画像的手帕,他便认为陆河兆对汪诗慧一片深情,是他错怪了陆河兆,不日便向皇帝请求驻守边疆去了。”

想到那日如此顺利地将手帕偷到手,简悠筠忽然觉得有些奇怪:“既然那个陆河兆那么喜欢汪诗慧,发现手帕丢了应当很焦急才是,可是那天,我用计将手帕偷走,他既然一直都未发现,好像根本不在意似的。”

容少濂冷笑一声,低下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简悠筠的眼睛,似乎要将她看穿一般:“你可知那汪诗慧为何会病重?正是因为不小心撞见陆河兆在外面搞女人才气病的,陆河兆也算精明,算准了田将军会来找他算账,便提前做了块手帕藏于怀中,否则那田将军真会杀了他。”

简悠筠目瞪口呆地张了张口,这故事的反转真的比听说书都精彩,她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但还不等她开口,便看见容少濂抬步向庙门外走去,那身影看起来比平日还要孤寂了几分,他突然停住脚步,站在背光的阴影里,简悠筠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冷淡中带着些嘲笑的声音:“这世上哪有什么生死契阔的爱情,一切不过是世人美好的幻想罢了。”说完,他一个转身,便消失在了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