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晚月家中,简悠筠庆幸晚月还没有醒来,她蹑手蹑脚地来到后院,之前李达留下的马儿果然留在这儿,她心中一阵窃喜,立马解了马儿的缰绳,跨坐了上去。
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妥,她又飞快地跳下马儿,留了张字条给晚月,这才安心重新跨上马儿,踏上了回花都的路。
不知是不是简悠筠下的药量有点过了,晚月竟一觉睡到了傍晚,她一睁眼便看见窗外的晚霞爬满天际,五彩的颜色甚是好看,把天空渲染得朦胧而又有诗意。
但晚月已经无暇欣赏窗外的美景了,她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背后竟生生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起身在屋内寻找简悠筠的身影,而此时的简悠筠早已出了新乌镇,哪里还有她的踪迹?
夕阳收起了最后一丝光亮,世界紧跟着骤然一黑。就在这时,晚月看到了简悠筠留下的字条,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晚月瞬间只觉得仿佛入了冰窖,寒意爬满全身,一下子瘫软在地,她有负主人所托,如果简悠筠出了什么事,她难辞其咎!
咬了咬牙,晚月起身向着夜空吹了个口哨,不消片刻,一只灰色的鸽子便舞动着翅膀朝着晚月飞来,最终停在了晚月的肩头,只见晚月飞速写了张字条绑在了鸽子的脚上,这才重新将鸽子放回了空中,那鸽子似乎被赋予了重任,扑哧着翅膀朝着花都的方向飞去。
而此时的简悠筠已经骑到了来时的那片深林,若是按照正常速度计算,她到达这片丛林至少要一日之后,但她这次竟只花了半日功夫便已到达,可见一人一马用了多大的气力。
饥饿和困意同时向马上气喘吁吁的女子袭去,简悠筠咬了咬嘴唇,直到嘴里尝到了一丝甜腥,她才觉得稍微好些。她姑且可以忍着饥饿劳累,但马儿可不能忍,只见那马突然一个急刹,径直朝前栽去,而简悠筠也跟着马的动作从马背上被甩出了老远,她的腰间不偏不倚地撞上了一块硬石,疼得她龇牙咧嘴,而臂膀和大腿也有多处被林间地面的碎石和枝桠割破,汩汩渗出血来。
简悠筠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眼前一片昏花,半天才缓过劲来。再朝那马儿看去,只见它早就匍匐在了地上,大口地喘起了粗气,毕竟是一匹普通的马儿,即使是千里良驹也经受不住这样的日夜兼程。
夜已深,丛林四处都透着阴寒,来时是两人,此时只有简悠筠一人,她难免有些胆颤,再加上不知从哪儿传来的一两声低嚎,更是让她的心不停地跳动起来,不过更让她慌张的却是容少濂的生死,她怕,怕她如果再晚点回去,或许容少濂会……
简悠筠摇了摇头,不敢再往下去想了。虽然容少濂对她也没有多好,甚至还几次利用她,但是不可否认,之后他也曾帮助过自己,见死不救,不是简悠筠的作风。
想到这里,简悠筠走到了马儿的边上,用手轻轻摸了摸马儿的头,低声道:“马儿,马儿,可不可以再忍一下,等我们回到花都,一定让你饱餐一顿再好生休息一下。”
但那马似乎是太累了,竟阖上了眼睛,半天都不动弹。
简悠筠心里的焦躁更甚,对着马身轻摇了几下,但那马似乎就是铁了心不愿动弹了,任她怎么摇晃都不予理睬。简悠筠无奈,只能一咬牙,将裙裾撩起,然后在腰间打了个结,又在近旁找了根最粗的树枝作为防身之用,这才一咬牙朝着丛林深处跑去。
过了这片树林就是官道了,只要她坚持下去,到那里她就可以重新买一匹马上路了。
夜间的寒风像刀子般刮着她的脸颊,不知道被多少枝桠划破了衣服,划破的衣襟下是一道一道狰狞的口子,简悠筠只一咬牙,忍着痛,顶着刺骨的夜风而行。此时的脑中只有一个信念,容少濂在花都奄奄一息,她不快点的话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这个信念让她只凭一双脚,独自一人出了丛林。
此时,天空已破晓,刺眼的阳光照在简悠筠的眼睛上,让她险些睁不开眼。她用衣袖擦了下满额的汗水,不知这血污相融的衣袖把她本就一脸污垢的脸擦得更加狼狈不堪。
腿已无力,简悠筠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又行进了一段路,才找到一处驿站,吃了些干粮,用身上的一些碎银换了一匹马,便又踏上了回花都的路途。
又是一日不眠不休,一踏进花都的城门,她便直奔了容府而去。
此时灯火寂寥,夜已深,大地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容府门前的两个石狮子在寂静的夜中如两只狰狞的野兽般,死死地盯着门前气喘吁吁面色惨白的女子。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响彻夜空。
半晌后,大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走了出来,他看见眼前女子脸色苍白,云鬓散乱,一副狼狈不堪,伤痕累累的模样,神色一凛,瞬间拔出腰间佩戴的一把大刀指向了简悠筠。
“来者何人?”
简悠筠看着眼前寒光一闪,心下一惊,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大哥不要误会,我不是坏人,前两日还在府上做过客,大人和夫人都识得我,我听闻容大少爷重伤特前来看望,麻烦大哥通报一声说简悠筠有办法治好容少爷的病。”
那侍卫眉间闪过一丝犹豫之色,他又仔细打量了简悠筠一番,这才道:“你等等,我这就去通报。”
没多久,简悠筠就被刚才那个侍卫迎了进去:“姑娘,刚才多有得罪,里面请。”
简悠筠心下一喜,急道:“麻烦大哥快带我去容大少爷那里去。”
那侍卫带着简悠筠穿过几个回廊,在一处院子前停下了脚步,只见院内的屋内此时正灯火通明,摇曳的烛光映照出屋内几个来回穿梭的人影,似乎都在忙碌着。
不等那侍卫带路,简悠筠几个箭步冲向了那处灯火通明的屋子,一踏入屋门便看到容少濂正吐出一口鲜血,顿时,所有人也顾不得这突然而来的不速之客,都陷入一片慌乱惶恐之中,容谈也在屋内,此时正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简悠筠的胸口瞬间涌上了一阵巨大的疼痛感,眼前只剩下容少濂嘴角唇上的一片血红。她踉踉跄跄地走到床前握住了男子冰冷的手。
容少濂紧阖的双眼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的气息微弱,嘴角的血渍像一朵盛开的罂粟,红艳得刺眼。
简悠筠屏住呼吸,将手搭上了容少濂的脉搏,脉搏微弱,不及时救治恐怕到时候药石无效。内心仿佛被尖刀狠狠扎了一般,她原本苍白的脸色又白上了几分,乍看上去仿佛一个死人。眼里酸酸涩涩却始终落不下一滴泪,她不知自己慌乱到极致竟是如此从容淡定。
转身,简悠筠跪在了容谈的面前。
“大人。”许是一路奔波,这一开口声音竟是如此沙哑晦涩。
容谈面上的异色一闪而过,随即捋了捋胡须道:“听说姑娘有办法救治濂儿?”
“正是,小女子不才,正是当世神医李神医的徒弟,容大少爷的病情严重,必须要立即随我去荒山求治我师父才能保住性命,否则药石无效,还望大人成全,让容大少爷随小女子立即动身。”
容谈微一沉吟,盯着跪首在他面前的女子半晌,这才开口道:“姑娘快请起身,濂儿危在旦夕,我且派人随你一同前去。”
“不必了,我师父为人怪癖,不喜人多,容大人只需派车将我们送至荒山脚下,然后由我一人背着容少爷前往便可。”简悠筠起身,盯着容谈的目光满是坚定。
容谈一拧眉,有些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了简悠筠一番,也不言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而床上的容少濂也似稍微清醒了些,身体微微一颤,眉眼蹙紧,苍白的脸上若有若无地划过一丝笑容。
此时简悠筠又重新走到床前,将容少濂扶起,把她的手臂搭上了自己的肩头。
“容大魔王,我上辈子真是欠你的。”她小声嘀咕了一句,虽是抱怨之词,但语气里却透着一丝担忧。
临行前,一直不语的容谈,微微一叹气,道:“没想到我儿少濂居然和姑娘有这等渊源。”话语中似乎是隐含了另一层意思。
简悠筠的背脊微僵,随即扬起一抹苦笑:大魔王对不起了,你我认识的事情可瞒不住了。
这一刻也顾不得容谈是什么意思,她心心念念的只有容少濂的伤势,忍着身上的疼痛疲惫,再次上了路。
一连两日不眠不休,本就疲惫不堪的身子,再背上容少濂一个大活人,每走一步都是艰难,刚才之所以拒绝容谈派人跟随,一来的确如她所说她师父不喜生人,再来她总觉得容少濂也不想容谈派人跟着他。
就这样,简悠筠背着容少濂一步一步向前,她的身体已经麻木,完全靠得是一股信念前行,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睡不能睡,容少濂的命还要等着她来救。
记得离开花都前,她本来想同容少濂告别,但却最终弄得不欢而散,她还记得最后同容少濂说的话,她说要和他后会无期!不要一语成谶了才好。
眼睛顿时觉得有些刺痛,身上的人也在此时突然往下一滑,险些滑落在地,简悠筠吸了吸鼻子,将男子的身子又往上托了托。
“大魔王,你可千万别有事情啊,我之前都是胡说的,我们一向有缘,怎么会后会无期呢?”声音虚弱中带着一丝呜咽。
“哟,哪里来的小娘子,这深更半夜地会情郎吗?”凭空里突然冒出一声粗鲁猥琐的声音,只见三个流里流气的大汉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正一脸不怀好意地盯着简悠筠:“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想从此路走留下买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