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简悠筠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清冷的月色,只感到自己此刻的心情,也是如此清冷与黯然。
想简悠筠自从住进云雀楼开始,便很少有失眠的时候,可如今经历了此次的事情,她这才恍然意识到,之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幸福,她所有的无忧无虑的生活,全部来自于亲人和朋友的庇护。
想到这里,她便感到心中溢满了无限的酸楚,她想,自己实在是太弱小了,弱小到连自己的亲人朋友都保护不了,弱小到没有人在此刻愿意对她伸出援手,弱小到自己只能躲起来,偷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怨自艾着。
下一秒,一滴泪水便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慢慢滑落至她的颈间,然后是一颗接着一颗的泪水,她伸出手臂,咬着身上的衣袖,命令自己不许哭泣,可是泪水依然止不住地往下滑落,沾湿了她的衣襟。
就这一次了!简悠筠告诉自己,就这一次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哭泣了,之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无论遇到任何险阻,她再也不要无助地哭泣了,再也不要只被别人保护着,而是努力去学习保护别人,保护那些自己深爱也深爱着自己的人。
窗外的夜凉如水,一阵夜风吹过,吹拂起楼下的湖水,漾起几朵孤零零的水花,也漾起了站在湖边树上一道白色身影身上的衣角。
直到简悠筠房间里的烛火已经熄灭,那道白色身影才轻点脚尖,跃身离开。
第二日一大早,简悠筠便早早起身,打算去一趟安乐院,挨个拜访之前与云汐关系交好的歌姬。
没成想,这一进安乐院,简悠筠便发现有人比她更早一步来到安乐院,还是个十分面生的人。
简悠筠思忖着官府如今的办事效率怎的变得如此之高了?竟然一大早便派人来调查案件。
简悠筠在院内打量了一圈,便看见坐在人群之中的歌姬孟桐。这个孟桐与她有过几面之缘,虽然不太熟悉,但简悠筠根据之前几次与她见面时候的言谈举止来看,这女子倒算是个温柔没有心思的人。
简悠筠抱着一些刚刚从小兰那里取来的点心,假装无意的进入安乐园中,选择站在孟桐的旁边。
果然,那个生面孔的人的视线也落在了简悠筠的身上。
“今日悠筠给歌姬姐姐们送点吃的,悠筠知道,因为云汐姐姐的死,大家都很伤心,但悠筠也知道,绝对不可能是我娘亲和阿帅杀死了云汐姐姐。大家想一想,我娘和阿帅一个比一个抠门,一个比一个势利眼,在这云雀楼杀人,不等于是毁了自己招牌,让自己赚不到钱吗?他们怎会干出这种事情?更何况,就算他们真的丧心病狂到杀人灭口,也不至于就把人丢到房间就走了,生怕第二天不会被人发现一样,大家觉得,这样的做法,真的符合我娘亲和阿帅的作风吗?孟桐姐姐,你与云汐姐姐关系比较好,你也觉得是我娘和阿帅杀死了云汐姐姐吗?”简悠筠说着,看向孟桐。
孟桐被简悠筠坚定地视线看得心狂跳了一下,手上的杯子也不小心滑落在桌上。
简悠筠暗自挑眉,仔细观察期孟桐的表情,却见她面色苍白,手也无意识的颤抖着。
孟桐身边坐着的其他歌姬也互相对望着,说起来,在简悠筠进来之前,他们对简悠筠是有些厌恶的,但现在,听了简悠筠的这番话,她们也开始思索起来。
她们昨日便听闻简花花有个装疯卖傻的女儿,本来因为云汐的死,这些歌姬们对这简家人简直深恶痛绝,一个杀人灭口,一个装疯卖傻,世间怎会有这般母女?今日看见这傻子孤身前来,说了这一番话,便觉得她说得也不无道理,而对简悠筠和简花花也瞬间改观了一些。
那个生面孔的男人听闻简悠筠说的话,他的视线一一划过众人的表情,在孟桐的脸上逗留了一会,便又落在了简悠筠的脸上。他的嘴角划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礼貌性地对简悠筠抱拳道:“姑娘说得这番话,令宏观茅塞顿开。”
简悠筠暗自挑了挑眉。
宏观?这个名字倒是有些耳熟,但是一时半会却也想不出这人是谁。
简悠筠将点心放在孟桐旁边的圆桌上,也礼貌性地行了个礼,道:“这位大人,便是来调查我娘亲案件的吗?”
宏观微微点了点头。
“大人,小女子乃是简花花的女儿简悠筠,对此案甚是关心,也坚信我娘和阿帅绝对不会干出这等灭绝人性之事,还请大人明察。”
宏观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那大人可查到什么线索没?”简悠筠试探性得追问了一句。
宏观微微一笑,倒是没有拒绝简悠筠的询问,露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刚刚询问了一些歌姬们基本的情况,我心中已有定夺。”
“啊!”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一盏茶盏正摔碎在简悠筠和那个大叫的女声的脚边。
“孟桐,你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不仔细!你瞧瞧,我这衣服被你的茶水溅湿了不说,手臂也被溅起的玻璃划出了一道口子!”刚刚大声叫嚷的女子怒斥道。
孟桐却没有看向那个怒斥自己的女子,而是看着碎了一地的茶盏不说话,倒是她身边另一个穿着蓝衣的女子拉了拉那个怒斥的女子道:“如熙,你就不要再叱责孟桐了,她与云汐是好姐妹,如今云汐走了,孟桐自是伤心难当。”
“哼!”那个叫如熙的女子哼了一声,想了想,便也没有再多言。
“悠筠姑娘,既然你是简老板的女儿,在下也不妨再与你多言几句,可否借一步说话。”宏观的视线从刚刚的小插曲主人公孟桐身上移开,又望向简悠筠。
简悠筠点了点头,便走近宏观。宏观则拉着简悠筠到不远处,贴身过来,对简悠筠耳边耳语了一番。
简悠筠面色一沉,忽然放大了一丝声音:“大人,是真的吗?今日你便可让那杀人凶手伏法吗?”
“正所谓纸是包不住火的。更何况杀人这么大的事情,又怎能不留下蛛丝马迹呢?那日凶手行凶之际,在死者身旁留下了一个贴身之物,我此次来便是来核对此物件的持有者的,刚刚我已经发现了蛛丝马迹,只待进一步证实。”
“那悠筠拜谢大人的大恩大德。”简悠筠说完,这才意识到刚刚说话似乎有点大声,她吃惊地捂住嘴巴,又放低了音量,“大人,这些可别叫有心之人听去了。”说完,她便对着宏观行了个大礼,忽然说道,“对了,大人一早便来探案,怕是还未用早膳吧?悠筠带来的点心,也希望大人品尝一番。”说完,她便行至孟桐身边,拿了些点心,临走前也顺手扯走了孟桐身上的贴身香囊。
待简悠筠和宏观已经离开安乐院,孟桐回到房间,她觉得有些坐立不安。日前她被会长安排杀死云汐,想是杀人时候有些做法不够妥当细致,她当真遗落了什么在现场吗?
想到这里,孟桐便更是不安烦躁,她在房间仔细搜索起来,看看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可找了一圈,都不见有什么遗落的东西。
孟桐深呼吸了一口气,坐到床边,抚了抚狂跳的心脏。她伸手打算拿起摆在一旁案几上的茶盏喝上一口。然而就在手碰到茶盏的一瞬间,她的眼睛猛然瞪大了起来。
她地冷汗丝丝点点的溢了出来,手也跟着慢慢摸上腰间,果然,她随身携带的那只香囊不见了!
难道,那香囊当真是遗落在案发现场了吗?
孟桐从没有像此刻一般痛恨自己的不小心,因为昨天太过慌忙,她将夜行衣套在今日穿着的衣着外,便去杀了云汐,而今日起身,因为官府的人匆匆来访,她也并未检查香囊是否安在。
如若那只是普通的香囊,孟桐绝不会像现在这般紧张,因那香囊是曾经小时候,她的娘亲亲手为她缝制的,非常独特,也是她唯一的念想,她便常年带在身上。而凡是与孟桐熟识点的歌姬,也个个都识得此香囊,如若香囊真落在官府手中,她便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想到这里,云汐自知行事已经暴露,但不知官府到底何时会采取行动。
孟桐知道背叛会长的下场,但更知道,倘若她不幸被抓,也难逃杀人抵命的命运。倘若横竖都是个死,倒不如试试逃出去,逃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而且,她突然很想回到云国的故乡再去看一眼,就只去看一眼!
于是,孟桐便火速收拾起包裹,下定决心,立马离开云雀楼。
孟桐不知道的是,外面横横竖竖都围了不少衙差官兵,只要她一逃出云雀楼,便立马会被捉拿归案。
不一会儿,一道黑色的身影便从安乐院里走出,孟桐蹑手蹑脚地打算从一旁的一处狗洞里逃离,她拨开野草,钻进了狗洞里。
没成想才探出个脑袋呢,她的脖子便被人用两把冰冷的刀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