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白色裙裾在眼前消失,祝庭钰感觉自己的心也一并坠入了谷底。
耳边似乎有人在叫嚷着什么,身体也被人紧紧禁锢住,但是祝庭钰什么也听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呆愣地直视着前方。
玉翠崖边的草地上还残留着一丝刺目的鲜红,这是刚才跳崖的女子留下的,衬着放眼望去的一片翠绿和蓦地暗沉下来的天空,显得格外的突兀,直直地刺入了祝庭钰的心底。
今日他不仅失去了他最爱的女子,也同时失去了他与她的孩子。
男子高大的身躯向后踉跄了几步,似是随时都会跌倒一样,再加上崖顶莫名骤起的一阵大风,将祝庭钰墨绿色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他再也无法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
此时,祝庭钰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他的清泠坠入了玉翠崖底,再也回不来了。
自此以后,不会有人在他疲惫的时候为他按压穴位,不会有人督促他早点休息,不会有人毫无目的对他好,不会有人用手指为他舒展眉头,更不会有人让他一直心心念念……
终于,一声撕心裂肺的“不”字从祝庭钰的口中吼出,混着凄冷的风,显得格外悲凉凄厉,在玉翠崖巍峨的峭壁间回荡着,久久散之不去。
似是这一声嘶吼用尽了祝庭钰所有的力气,他最终身体一软,晕倒在了地上。
祝庭钰做了一个梦。
那一天,锣鼓喧嚣,唢呐声响彻整个十里长街。
祝庭钰在下人的伺候下换上了大红喜袍,一头如墨黑发也被一条红色绸带高高束起,男子长得本就温润如玉,被这一身大红衣衫衬托得更是丰神俊朗,仿佛周围的一切事物较之都失去了颜色。
拾掇的丫鬟香兰将祝庭钰裙摆的褶皱处又理了理,这才红着脸退到了一边,但是没过一会又忍不住偷偷朝面前的男人望去,一颗心也跟着不由自主地跳起来。
祝庭钰恐怕是她见过的最好看,又最没有脾气的主子了,如果今日同祝庭钰成亲的是自己那该有多好啊。
想到这里,香兰只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又升了几分,她赶紧摇了摇头,打消了自己心中的痴心妄想。
她其实是风离澈派到祝庭钰身边的眼线,风离澈此人生性多疑,从来没有对一个人真正信任过,自然也包括他的同门师兄弟祝庭钰。
此次风离澈派香兰来到祝庭钰身边的目的主要有两个,一是监视祝庭钰的一举一动,二是观察祝庭钰是否有异心,包括他对云相之女月清泠是否动了真情。
在这段时间的观察后,香兰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除了……她实在看不透祝庭钰对月清泠的感情。
“公子,已经拾掇妥当了,我们这就可以出发去相府接亲了。”香兰收起了思虑,柔声道。
祝庭钰轻轻“嗯”了一声,脸上挂着一贯的淡淡笑容,看起来并没有多开心。
看着祝庭钰的反应,香兰暗自舒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多虑了,祝庭钰对月清泠是真的没有多少感情。
香兰率先走到房间门口,帮身后的男子将房门从里面推了开来。
爆竹声和唢呐声没有了一扇大门的阻隔,更是肆无忌惮的在两人的耳边炸开。
祝庭钰的脚步滞了滞,这才一撩衣袍下摆,踏出了门外。
今日并不是一个好天,空气里飘着一层氤氲的雾气,视线所及,都是朦朦胧胧的一片,再加上炮竹燃时的袅袅雾气,更是显得昏暗飘摇,连前方的路都有些模糊。
祝庭钰顺着府里的长廊一路向前走,自己都没有发觉脚上的步伐竟越走越急,身后的香兰微微皱了皱眉,但她并未多想,只道这毕竟是祝公子第一次娶亲,内心难免有些不安,况且这还非祝公子所愿,若不是为了王爷的宏图大业,祝公子必定不会这么委屈自己。
香兰哀叹一声,心里对祝庭钰又多了些复杂的想法。
两人继续向前,直到走到拐角时,祝庭钰突然停住脚步。
“公子,可是有什么问题?”香兰疑惑地问道。
祝庭钰转过身,脸上还是笑容淡淡,但眼中却多了一抹凌厉:“香兰,你可否带我去见王爷,我知道今日他也来的。”
香兰怔了怔,半晌才有些僵硬地笑道:“公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香兰,你是个聪明人。”祝庭钰继续笑,但却让香兰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香兰一直是风离澈训练出的红衣暗卫中最出类拔萃的,她自认为在祝庭钰身边伪装的十分到位,没有可以露出马脚的地方,祝庭钰为什么还会发现她的身份?
想到这里,香兰的脸色不由一白,一直听说祝庭钰此人聪慧过人,看来她还是有点小瞧了他。
香兰抬首看着祝庭钰眼中笃定的神情,禁不住咬了咬唇:“公子,你为何在这个时候想要去见王爷?”
祝庭钰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从香兰的脸上移开,看向了不远处一片喜庆的大红色,这才缓缓开口道:“我为王爷牺牲了这么多,总得讨要一些好处。”
香兰将祝庭钰带到了她与王爷常联络的地方,正如祝庭钰所料,风离澈今日亲自到了云国,他此时正负手站在不远处的梨花树下,氤氲的雾气遮住了男人脸上的表情,却挡不住男人周身的强大气场。
看到香兰带着祝庭钰过来,风离澈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吃惊,他挥手示意香兰下去,这才对着祝庭钰笑道:“庭钰此时不去接新娘,而来找本王作甚?”
祝庭钰礼貌地向风离澈躬了躬身:“王爷,我已按照王爷的计划取得了云相月成焕的信任,但月成焕此人城府极深,如若我不是他的自己人,他势必不会将有关云国的重要情报告知于我,所以庭钰只能迎娶月清泠,彻底换取月成焕的信任。”
风离澈嘴角的笑容更大:“庭钰做出的牺牲本王都看在眼里,事成之后本王自会好好奖励你。”
“庭钰不需要王爷的奖励,只求王爷答应我一件事情。”
“哦?”风离澈挑了挑眉,状似无意地拿起腰间的玉佩把玩起来,“那让本王猜猜庭钰所求何事,你特地选在迎亲月清泠的前一刻来找本王,莫非要本王答应你的事情可与月清泠有关?”
天空突然“轰”得一声巨响,暴雨紧接而至,但梨花树下的二人却都淡定从容得仿佛暴雨与自己无关一样。
祝庭钰淡淡笑道:“王爷英明,此事的确与月清泠有关,庭钰只求事成之后王爷可以饶她一命,否则庭钰也不能冒然娶了月清泠,毁了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