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风国皇宫。
佑安殿内,简悠筠提笔在宣纸上落下最后一笔,便着了宫女前来整理。
两名宫女早等候在了门外,听到简悠筠的声音,立即推门走了进去,似是早料到简悠筠会在这个时候唤她们一样。
待进了门,两名宫女低垂着头,但目光却偷偷扫向了简悠筠方才伏案的桌子,不禁吐出一口气,今天这姑娘倒是写的不多,估计一两个时辰便能整理好。
他们赶紧手脚麻利地走到了案几前,将满桌的宣纸一一摆放好,摞成了一堆。
干好这些后,两人又合力将这一叠满是文字的纸抬到了里室的仓库内,那里面早就堆满了高矮不一的纸垛子,乍看之下,数目极其骇人,但两人早就看习惯了,只是找了一个空出的地方,将手中的这一摞纸放了下来,这才走了出来。
“娘娘,今日还写了吗?”其中一名婢女雅兰问道。
简悠筠摇了摇头,又像往常一样坐在了靠窗的躺椅上,摇着手中的蒲扇,目光空洞地看向窗外。
两名婢女对看一眼,便识趣地退了出去,反手关好了房间的门。
走到殿外的房檐下,雅兰看了一眼身边的宫女琴心,小声嘀咕了一声:“真是个怪人。”
琴心立马将食指摆在唇边,摆出一个禁声的动作,紧张地环顾了四周,这才小声地说道:“切莫说这位娘娘的坏话。”
雅兰只来了数月,对简悠筠倒没有面前伺候了整整三年的老人琴心那么了解,她不禁疑道:“琴心姑姑,你为何如此紧张,这娘娘除了有些奇怪之外,对我们下人倒是不苛刻,即使让她听见也不会怎么样吧。”
琴心赶紧摇了摇头:“雅兰,你快别说了,这娘娘虽然亲和,但皇上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这位娘娘如今的封位虽不高,但皇上却极其宠爱她,之前也有一个在背后议论娘娘是非的宫女,被皇上听见了,当即被割了舌头!”
闻言,雅兰一阵心惊肉跳,不可思议地低吼道:“怎么可能,皇上明明很少来佑安殿,虽然这佑安殿的娘娘曾在两年前为皇上诞下了龙嗣,但皇上也似极不喜这个皇子,对这个皇子向来苛刻,这宠爱又从何说起?”
琴心只是一叹:“你来佑安殿的时间尚短,恐怕不知,我可是亲眼所见,你可知数月前皇上为什么换了这佑安殿伺候的一批老人,将包括你在内的数十名新婢调到佑安殿来?”
“为何?”雅兰急急问道,现在佑安殿所剩下的老人不多,多半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也就琴心一人倒还亲和些,不过这也都亏了宫外的父母,他们曾经帮过琴心一把。
只见琴心瞳孔猛得一缩,脸色苍白,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数月前,皇上出宫数天,就在皇上离宫的这几日里,这佑安殿的娘娘便出了事情,素来都不与娘娘来往的千阳宫的冉妃,突然带了一众妃嫔过来找我们娘娘的麻烦,我们娘娘本不予理睬,但却不知为何那冉妃居然对着我们娘娘动起手来,并失手将娘娘从楼梯上推了下去,好巧不巧的,这一幕正好被从外赶回来的皇上看见了,皇上大怒,招来了御医给娘娘查看,她并未受伤,就是擦破了点皮肉。但是皇上却不理睬冉妃的解释,直接给冉妃治了死罪!其他所有在场的宫女全部杖毙了!”
“啊!”雅兰惊呼一声,赐予冉妃三尺白绫的事情她也知道,不过听人说她是因为外戚试图谋害皇上,才治的死罪,想不到根本不是,居然只是因为误伤了佑安殿的娘娘!
“所以你知道皇上对这位娘娘的心思了吧?”琴心长叹一声,眼中满是感慨,“从今日开始你就要记住了,入了这佑安殿后,所有的事情都要谨言慎行,可怕的不是娘娘,而是宠爱娘娘的皇上!今日我之所以同你说那么多,不过是看在你家曾经对我有过恩情,以后切莫乱说话了。”
雅兰咽下一口口水,连忙点了点头,心里不禁后怕起来,一个妃子只是让佑安殿的娘娘擦破了一点皮肉,就让皇上对她处了死刑,若是她方才说娘娘的坏话被皇上听到了,还不知道怎么死的,皇上对这佑安殿娘娘的爱简直是近乎扭曲了!
不过既然如此爱,却又为何对娘娘这么冷淡?
雅兰赶紧摇了摇头,皇上的事情哪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能去思忖的,她日后还是做一个谨言慎行的人吧。
但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叫住了欲要离开的琴心:“琴心姑姑,我能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我实在是太好奇了!”
琴心蹙了蹙眉,本欲摇头不允,雅兰却死死抓住了她的胳膊。
“琴心姑姑,我知道你也同我一样是识得字的,我们娘娘整日在屋中写的字你都看得懂,雅兰就是想知道那纸上写的‘大魔王’到底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娘娘对皇上的昵称?”
琴心一把捂住了雅兰的嘴,厉声喝道:“雅兰,这三个字以后切莫再提起了,皇上最讨厌别人说这三个字!”
雅兰本想再问,但看到琴心惊恐的表情,也不禁浑身一阵哆嗦,算了,就让这个疑问永远烂在她的心里吧!
黑暗中的御书房里,李允点燃了一支新烛,明亮的火光瞬间照出正坐在案几后的明黄色人影。
风离熙的脸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忽明忽暗,泛着阴冷的光泽。
“李允,她今日又在纸上写了多少遍?”
李允立马恭声道:“回皇上,一共五千九百八十一遍。”
风离熙嘴角一勾,倒没有像前几次一样一把将案几上的东西挥到地上,过了半晌才冷冷开口道:“今日倒是少了不少。”
一旁的李允却欲言又止。
“李允,你什么时候学会如此嚅嗫了?”风离熙冷瞥了李允一眼。
李允一个哆嗦,立马上前一步说道:“皇上,有件事奴才不知当说不当说。”
“但说无妨。”
“筠贵人今日虽没有在纸上写多少,却拿着一把匕首在书房的案几上刻了九百八十四遍。”
李允话音刚落,回答他的直接是风离熙的一声狂怒:“哈哈哈哈哈,好,很好!原来改成刻了!悠筠,三年了,整整三年了,你为什么还是忘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