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玉翠崖回来,简悠筠就被直接送到了皇宫。
现在已是入夜时分,本以为风离澈早就安歇下了,谁知他还是将简悠筠传召了过去,只是传召的地点不是寝宫,而是御花园后的一处回廊。
夜已深,暗黑的天际零星的挂着几颗残星,月色也极为孤冷,透着丝丝寒凉。
昏暗的宫灯下,穿着明黄色皇袍的男子凭栏而立,头微微扬起,眺望着此刻天空的模样,瘦削挺拔的背影显得清冷而孤单,
简悠筠紧跟着一个执灯的宫女身后,远远地就看见了风离熙的身影。
“简姑娘请,奴婢便先告退了。”领着简悠筠前来的宫女弯腰一礼,做了个请的姿势。
简悠筠点了点头,便朝着宫人所指的方向而去。
栏前站立的男子没有动,依旧保持着背对女子的姿势,双手负在身后,微微弯曲着,在月光的银辉下有着惨白的色彩。
“民女简悠筠叩见皇上。”
“悠筠,不必多礼。”风离熙转了身,看向了眼前的女子。
“不知皇上这么晚传召民女过来所为何事?”简悠筠起了身,站在风离熙的面前恭声道。
风离熙没有说话,招了招手示意简悠筠跟着他走,他带着简悠筠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凉亭内,凉亭内的石桌上被人摆放着一壶酒和一些精致的小点,风离熙率先一步坐在了石桌前,对着身边的女子笑道:“悠筠坐下,陪朕喝一杯。”
风离熙的语气虽听似随和清淡,但隐隐地又透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简悠筠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犹豫,以她对风离熙的了解,这人心绪常常喜怒无常,不知道他这次又是唱得哪一出,与当今圣上同坐一桌似是有些不妥。
像是看出了简悠筠的顾虑,风离熙又是一声轻笑:“悠筠,今日并无外人在,你姑且不必把朕当做君王,只当是一个普通的朋友与朕把酒言欢一回。”
风离熙的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再犹豫就有些不识抬举了,简悠筠也不是过于拘小节的人,便在风离熙对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风离熙不紧不慢地提起桌上的酒壶,将自己面前的玉色酒杯斟满,又把简悠筠面前的酒杯斟满了酒。
“悠筠,朕今晚实在睡不着,你陪朕说说话吧。”风离熙把斟满酒杯的酒递到简悠筠的面前,又将自己面前的酒杯举起一饮而尽。
有风袭来,熏人的酒香在空气里蔓延开来。
风离熙脸上原本淡淡的笑意褪了去,浮起丝丝的哀愁,他又将面前的酒杯斟满,这才继续开口道:“你去玉翠崖的这两日朕想了很多事情,祝将军的死对朕来说是个不小的刺激,他虽隶属风离澈的党派,但他的惊世才华却让朕一直很是欣赏,就这么病逝了,实在是太为可惜了。”
提到祝庭钰,简悠筠原本以为彻底放下的心又开始有了丝疼痛,而且这样的夜太凉,也太寂寥,也容易让人感怀。
“是的,他还尚且年轻,就这么走了,确实是太可惜了。”说罢,简悠筠也学着风离熙的样子,举起面前的酒杯,一口吞尽。
这边酒杯才放下,那边又被风离熙斟满了。
“朕不仅可惜祝庭钰的才华,也可惜他为风离澈奔波劳累了数载,甚至将自己的幸福彻底断送,换来的不过是如此凄惨的下场。”说到这里的时候风离熙深深地看了简悠筠一眼:“风离澈当真是好狠的心啊。”
简悠筠看着面前又被斟满的酒杯,女子略显惨白的脸随着酒杯里泛着洌滟波光的酒水晃动着,看不真切。
“悠筠,你很恨风离澈吧,朕又何尝不是,但是朕也好害怕,害怕他也会像对付祝庭钰一样,毫不顾忌手足之情,也将朕推入到万丈深渊。”风离澈拿着酒杯的手突然一个不稳,酒杯“哐当”一声倒在了石桌上,那酒便沿着石桌的边沿洒了一地:“朕害怕得夜不能寝,昼不能寐!”
“皇上请放宽心,你是当今名正言顺的天子,他风离澈再大胆妄为,也不敢轻易动你分毫,况且人在做,天在看,他风离澈手染鲜血,杀人无数,终有一日,皇上你定能除之而后快!”简悠筠厉声道,她的确恨风离澈入骨,但这个世上又有谁能轻易动得了他,包括面前的这个风国皇帝,难道真的没有人能整治他了吗?
女子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说出的话是在安慰面前的男子,却也是安慰自己。
“哈哈哈哈哈,说的好,说的好!”风离熙突然仰头笑了起来:“希望真如悠筠所说,朕有朝一日能够将风离澈除之而后快!”话语间,风离熙又连饮了数杯酒,男子白皙的脸色也泛起了微微红晕,眼神也越发迷离起来。
“来来,悠筠,再喝一杯。”风离熙笑着又给简悠筠满上了一杯酒:“同你说了这些,朕心里也释然了许多。”
简悠筠看着眼前的风离熙,也不知道他的笑容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只随着他的意,将杯中的酒饮尽。
酒过三巡,两人都未再开口说话。
风离熙又招来宫人,送上了几壶酒,大有不醉不休的架势,而简悠筠不敢再多饮,面前的人是皇上,她还是有些戒备之心,况且,风离熙对她的态度总让她有丝奇怪的感觉。
“悠筠。”风离熙突然踉踉跄跄地从石凳上站起身来,缓步朝简悠筠走去,简悠筠本在看着石桌上倾倒下的酒壶发呆,突然听见风离熙唤她,下意识地站起身,朝身后退了几步。
谁知她每退一步,风离熙便靠近一分,男子嘴角扬起一弧邪肆的笑:“怎么,你很怕我?”
“民女不敢。”说话间,简悠筠又连连退了数步,直到退到亭口的柱子上,退无可退。
风离澈的眼眸越发迷离,深沉得如无底的黑洞,简悠筠大喝一声:“皇上!”
过了好一会,风离熙才止住前进的步子,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他便将这丝情绪收起,对着不远处的黑暗里唤了一声:“李允,扶朕回寝宫,朕累了。”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今夜就让莲妃过来服侍朕。”
李允很快从黑暗中步出,飞快地上前扶住风离熙,答了声:“是。”
风离熙再没看简悠筠一眼,在李允的搀扶下往远处的宫殿行去。
简悠筠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越行越远的男子,这个风离熙她真是越来越无法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