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离熙的病依旧由心病所致,简悠筠其实帮不了他太多的忙,顶多给他开了些静气养神的方子。
简悠筠有时候想,风离熙叫她过来也许不是为了让她给他治病,而是找她聊聊天,倾吐一下心中的不快,毕竟她不是皇宫的人,和风离澈也没有什么利益关系,甚至于,简悠筠和他一样,有一颗想要置风离澈于死地的心。
从风离熙的寝殿出来,简悠筠只顾低头想着事情,走着走着居然又迷路了,她朝天翻了个白眼,有点佩服起自己的认路能力来。
简悠筠抬头环顾了一圈四周的路,竟然与那天迷路时走到了同一个地方,只是那天来的时候是晚上,难免显得有些凄迷诡异,现在是早上,在阳光的照耀下,那些半人高的杂草不过就是看起来有些杂乱而已。
哀叹了一口气,简悠筠皱着眉头,仔细回忆着那天到底是怎么从这里走出去的。
她那天好像是先闻着一股肉香来到了一处假山后面,然后再顺着北面的灯火方向跑出去的。
对!简悠筠打了个响指,那处假山怎么走她还记得,绕过前面的池塘就是,她还记得那里有一颗黄花树。
简悠筠一边想着,一边朝着不远处的池塘走了过去。脑中突然浮现出那天给她玉佩的疯婆子的脸,指不定今日来会碰见她。
果然,这个世上总是说什么就来什么,就在简悠筠想到疯婆子脸的同时,便在不远处的池塘边上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背影。
那疯婆子今日倒是没有再烤什么死老鼠肉了,而是坐在池塘边发呆,她依旧是那天所见的一身破烂衣服,头发凌乱不堪,两眼涣散,没有焦距。
此刻的简悠筠内心是极为复杂的,一方面她很想上前问问老婆子上次那块玉佩她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祝庭钰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一方面她也有点悚这疯婆子,怕她一个高兴把她当猪肉烤了。
但想想,她最终还是打消了去问疯婆子的冲动,她是个疯子,估计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还是回去问祝庭钰更靠谱。
于是简悠筠蹑手蹑脚地从老婆子的身后绕过,花了她九牛二虎之力才避开疯婆子,走到了假山后面。
简悠筠靠在假山上大口喘了一口粗气,她正准备抬腿走人,但是脚还没踏出去,又看到不远处的黄花树下站了个熟悉的身影。
她扯了扯嘴角,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尽遇到这些让她尴尬的人。
只见黄花树下站着个一袭白衣的高大男子,仙风道骨,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尤为显眼,在春日的暖风中轻轻飘动着,正是那日在风离澈接风宴上见到的世外高人狄胥。
他为何会在这里?
简悠筠微眯起眼,又仔细朝狄胥望去,只见狄胥站在黄花树下,眉头紧锁,面色看起来有些悲伤,他微微仰起头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
半晌之后,狄胥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把精致的白玉笛子,放在唇边吹了起来,那曲调悲戚哀鸣,仿佛在诉说着此时吹曲人心中的伤痛,就连听曲的人都莫名地感到一丝戚戚然。
此情此景此乐,让简悠筠的大脑中产生了一个奇异的想法,她感觉狄胥似乎是在悼念着某个人。
简悠筠被自己的想法惊得张大了嘴巴,这么个仙风道骨的传奇人物,这宫中有谁值得他如此悼念的呢?
但容不得她深想,一个穿着一身彩衣的女子突然出现在狄胥面前,那女子肌肤胜雪,明眸皓齿,明艳照人,除了狄墨琉还能有谁。
狄墨琉似乎和狄胥产生了争执,两人在黄花树下争论了好一会儿。
简悠筠其实很好奇两人在讲什么,但是由于距离太远,她听不清楚,如若自己再靠近些,又恐被狄胥发现,只得悻悻作罢,躲在假山后面干看着。
只见狄墨琉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面容看起来极为悲恸,指着狄胥的手都在颤抖,而狄胥只阴沉着脸,任狄墨琉指着自己。
按照那日宴会所见,狄胥在狄墨琉面前还是很有威严的,绝对不可能容许狄墨琉这么目无尊长地指着他的鼻子责骂他,想来狄胥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狄墨琉知道了。
最终这场无声的争执以狄墨琉大哭着跑开画上了终止符号。
狄墨琉走后,狄胥又在黄花树下站了好一会儿,才满是落寞的远去了。
简悠筠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朝着黄花树走去,只见黄花树根的泥土上静静地躺着一支白玉笛子,正是方才狄胥吹奏的那把。
一阵风起,吹落黄花树上的一片树叶,正巧遮在了白玉笛上。
狄胥到底是在悼念什么人呢?
想来再超脱世外的人,终其一生也要受一个“情”羁绊。
简悠筠哀叹一声,便朝着远处的路走去。
回到了与祝庭钰居住的那处小殿,只见祝庭钰早已穿戴整齐,坐在床侧,看见简悠筠进来,淡淡笑了开来,温柔得如一道和煦的春风。
“庭钰,你怎么起来了?”简悠筠急急上前几步,试图把祝庭钰重新扶回床上。
祝庭钰伸手阻止了简悠筠的动作:“我没事,今日我们便离开皇宫吧。”
简悠筠深深看了祝庭钰一眼,她知道他在为她担心,风离熙三番两次招她入宫,看起来虽然不像对她有什么恶意,但君心难测,还是远离的好,而且风离熙的心思她也无法琢磨得透。
简悠筠点了点头,笑道:“好,我先去收拾一下行李,一会儿我们就走。”
回到祝府以后,简悠筠又恢复到以往的生活,在祝庭钰的照顾下,她吃食无忧,而月琴也向以往一样,隔天就来找她聊聊天。
祝庭钰在府上仅休息了两日就投入到了繁忙的公事中,一来是查看刺客的真实身份还风离澈清白,二来风离澈在大牢之中,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太多。
据说民间和朝廷高呼无罪释放风离澈的呼声越来越多,更有朝臣连续罢朝抗议,风离熙这回倒是顶住了压力,没有再在朝堂上气急攻心晕倒。
简悠筠偶尔走到路上听见路人议论风离澈的事情,都忍不住嗤之以鼻,她其实很想知道风离熙此时怎么想,是不是同此刻的她一样愤怒与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