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茜草说到此处,忽然打住话头,目光小心翼翼的瞥向姚氏的脸。
姚氏显然没有听明白她的话。侧过脸去扫了她一眼,催促道:“怎么了?怎么不说了?”
“并非奴婢不说,奴婢只是担心,奴婢若是说出来的话,夫人会不高兴。”茜草面上讪讪的一笑,顿了顿,犹豫不决的道。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而且这里也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我还有什么好生气的?”姚氏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复又垂下头去。
茜草窜了窜手中的拳头,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终是下定决心:“何况当时二姑娘刚和杨家说亲,二夫人那个时候,正是得宠的时候……”
果然她才刚说了几句,大夫人原本沉寂的脸色便已经是瞬间变得煞白。她胸口一阵起伏,便是重重地将手中的茶盏,搁在随手的桌子上,方才还温和的面色,此刻也是隐现一丝阴冷,难怪这丫头犹豫不决!原来她想说的是,这云掌柜那个时候顶撞老爷不是时候,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才会一直被老爷忌惮,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么多年自己都没有想明白,没想到今日被茜草一语点破,竟然如此:“你的意思是说,这云掌柜,不过是替我在受罪罢了,当日他顶撞老爷的时候,恰是老爷偏宠二房之时,所以这云掌柜才惨被连累。”
见眼前的大夫人已经猜中自己的心思,丫头便是垂下头来。没再吭声。
主仆二人沉默了良久,茜草方才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大夫人道:“夫人其实也不必忧心,今日我们不是已经借着这个机会,这云掌柜,自己不是正在堂堂正正的拿回来吗?”
“既然老爷对他如此忌惮,我们明目张胆做的这件事情等你回来以后,只怕又会引起一场风波。”大夫人叹了一口气,似乎仍旧不太放心。
关于夫人的这个担忧,其实茜草早已经想好了对策,见大夫人果然对此忧心忡忡,便是便换了一副笑脸:“夫人多虑了,当日的时候,老爷是因为二姑娘的关系,云掌柜才备受连累,可如今今时不同往日,再加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老爷必定不会记起这件事情,而且,这次云掌柜回来的事情与我们并无多少关系,只不过是一位老掌柜,为了眼见顾家有危难,而挺身而出,为顾府排忧解难而已,此事,铺子里面无人不知,这个时候,老爷无论如何,怎么可能将云掌柜赶出去,否则,老爷以什么理由才能够堵住悠悠之口呢?这件事情,夫人你只要能够沉得住气,一口咬定这云掌柜前来铺子里面,与我们并无关系,相信老爷也查不出任何端倪。便是要怪,也只能怪三姑娘,给了云掌柜这样一个机会,与我们又有何关系呢?”
这丫头说的有道理,这件事情怕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大夫人蹙起的眉毛缓缓的松开了,目光也是悠悠的转向门口:“你说得对,这件事情,老爷便是要生气,也只能怪这三姑娘头上,若是他定要较真儿,计算起来,这件事情二房也逃不了干系,若非这些布匹染出来颜色,怎么可能会赢得云掌柜,能够重新回到铺子里面呢?”
“真是这个理儿,其实这件事情,说来说去都是老爷想深究的话,我们这三房谁也逃不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老爷往日的性子来看,必定会选择息事宁人的。”茜草似乎是盘算周全,连忙改口道。
“既然如此便是希望这云掌柜一切顺利吧!”
良久,大夫人方才叹了一口气。
……
铺子里面,一身深蓝色衣衫的云掌柜,正端坐在铺子后面的内室里面。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虽然自己这次回到铺子。是借了一个好机会,而且也是和大夫人通力合作的结果,但毕竟自己昔日里面,被老爷厌倦,也不知道眼下这三姑娘对自己到底了解几分?若是他对昔日的事情。并不知情,那自己此番必定会一帆风顺,可若是她对之前的事情有所耳闻的话,这个小丫头又该如何处理呢?
思及此处,云掌柜心里越发的忐忑起来,这三姑娘虽然岁数不大,可是却能只身一人前往千里之外的京城,并且顺利的将这皇上这本拿了下来,可见并不像传说中的那般简单,如今,他竟然听说此事以后,说要亲自来见见自己,她到底是何用心,一会儿自己见到的时候,还需细细地应对才是。
云掌柜正在思量之间,便是瞧见外面人影一晃。早有伶俐的伙计殷勤的掀开了。云掌柜也是条件反射的,站起身来,朝外面看了过去。
却见一个穿着淡粉色衣衫的姑娘,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看着年龄虽然不大,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面上清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只目光之中,却是似乎多出一份儿少有的坚定。想必这位便是那位顾府的三姑娘了。
“三姑娘,这位便是云掌柜。”顾长宁刚刚跨进房门,一旁的伙计便是连忙上前一步,主动介绍道。
云掌柜闻言,连忙对眼前的顾长宁,拱手恭敬的道:“老朽见过三姑娘。”
原来就是这个人,顾长宁其实从一进门开始,目光便已经特别留意到了眼前的这位外表好不起眼儿的云掌柜,虽然他已经上了年纪,但是一双精明的小眼睛里,却依旧深不见底,他看上去倒不像是一个精通手艺的老掌柜,总是有一种让人一眼看不透的可怕感觉。
“原来是云掌柜,请坐吧。”顾长宁洋装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若无其事的走了过来,在桌子旁边找了个座位,从容的坐了下来,又是不忘对眼前的云掌柜微微示意,和颜悦色的道。
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云掌柜心里不禁一阵暗笑,思量着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他一边口中称谢,一遍也是在下手的位置,找了个地方,侧身坐了下来,看上去礼义周全,循规蹈矩。
这个人从表面上看到真是一丝端倪也瞧不出来。顾长宁心里不禁一阵微叹,朝云掌柜看过去的目光中,不知不觉中竟然也是多出了几分审视:“不知之前,云掌柜是在哪家铺子里面高就,怎么长宁瞧着云掌柜似乎很是面善,好似是在哪里见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