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的小骡车上,因为候常平会赶骡车,赵龙就留在了铺子里帮忙。
吴氏也没来,她认为,昨天已经请大春娘忙了一天,今天不能再找人帮忙了,反正她对地也不太懂,就只让白川柏带着白微和白芍两个闺女跟着候常平去看地了。
至于白云实,这小子不知道又去了哪里。
一个平车上,就坐了白川柏和两个小闺女,以及一个赶车的候常平。
“白老弟,我跟你说啊,我刚才问了两个朋友,他们跟我说,在出云镇往十里铺的那条路上,有足足三十五亩地要卖,都是些上好的良田,一代代传下来的,听说是那家人要去赶考,所以才卖了地当盘缠,不然才不肯卖呐。”候常平一边熟练地抽打骡子,一边跟白川柏说这地的事儿。
“啊,他们要多少钱一亩地?”白川柏就问道。
“原是说五两银子一亩,可是迟迟卖不出去,毕竟三十五亩太大了,不是一个人能吃下去的,现在那家人已经给降到四两银子一亩地了,我觉得再努努力,说不定三两半一亩都能买,就是到时候咱不能对那地表现出多感兴趣才能降价,这些人呐,都是人精,你要是一露出感兴趣,他就认为你肯定要买,所以不会降价的。”候常平知道白川柏性格老实,怕他控制不住心中的想法而吃亏,所以一路上都在不动声色的教他。
“哎,哎,我对这些事儿也不太懂,不过候大哥我相信你。”白川柏就憨憨的笑了。
他虽然老实憨厚,但不是个傻子,知道候常平是为他好,所以并没有任何生气,并且因为知道自己的弱项是不会控制个人情绪,所以暗暗决定到时候一定闭嘴不说话,只听候常平的。
小骡车颠颠簸簸的大约跑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停在了出云镇的一户人家前。
候常平把骡车给勒停之后,率先下了平车,敲了敲那户人家的门,“张秀才,张秀才,我们是老赵介绍过来的。”
“啊,来了。”里面有人应了一声之后,没过多久,门就被打开,一个穿着青色直缀长袍的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是买地的吗?快请进吧。”
说完,把大门敞开,把众人给让了进去。
略微寒暄了几句之后,候常平还没切入买地的事儿,那张秀才就先行问道,“那三十五亩地,你们能不能买完?”
“能不能,还是要看价格的。”候常平沉吟了一下,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按照亩量来说,真的是太大了,一般人恐是难以吃下……我们买地,也都是提前预算好的,对吧。”
“那我给你们抹个零吧,三十五亩地好大一片呐,还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好田,这要不是我着急去上京赶考,我也不卖这地啊。”那张秀才有些着急促的道。
候常平眼底掠过一丝笑意,神情却依旧十分镇定,“可我们的预算也是有限的,也就百来两银子吧,恐怕吃不下你这三十五亩地啊。”
“一百两多多少?”那张秀才眼前一亮,“其实我这地真的都是很好的,平常没有五两银子买不来的,如今我四两一亩的卖,已是亏损不少了……不过你若是真想要,我也可以给你便宜个五两银子。”
“我们不要你便宜五两,就三两半一亩,也许那些银钱能够,要不然,这地我们恐怕是买不了……”候常平见火候差不多了,放出了自己的条件。
“啊,才三两半……”那张秀才似乎有些沮丧,“这可不是便宜五两银子那么简单了,这足足少了有十八两呢……”
“我们也是拿不出来……”候常平也是一脸为难,一副想给钱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样子。
“罢了罢了……”张秀才深思了一会,终是一咬牙狠心道,“就这样,三两半就三两半吧,不过说好了,零我是不给抹了,该给多少就是多少,付了钱就立马去衙门里过明路,谁也不拖延谁,我可是着急去秋考。”
“好。”候常平立马点头,“现在我们要去看一看地,若是无误,今天就可以交钱过地契。”
“行。”都说到这个地步上了,看地就成了一个过场,那张秀才爽快的点了点头,就直接上了白芍家的骡车,带着她们出云镇往十里铺那个路口旁的地前。
的确是一片丰沃的土地,白芍虽然看不太出来,白川柏却是个常侍弄地的,知道这片土地能用三两半一亩的价格买回来,真的是他占便宜了,所以这钱给的也痛快多了。
当场就拿出一百二十二两半出来,递给了张秀才。
那张秀才是个利落的,立马就把地契从怀里掏了出来,又亲笔写了过地契的文书,两边都按了手印之后,由候常平拿着去斜阳县衙门过明路,等卡了红章之后回来,这地就真的成了白芍家的。
当然,一百多两银子也就没了。
带着半欣喜半失落的心情,白芍爷三个顶着大太阳步行回了食为天。
骡车给了候常平,他要去给白老三家的地契过明路。
原本,候常平是想赶着骡车把白芍爷三个给送回去,再去赶侯家的小骡车去斜阳县过明路的,可白芍心急,不想让候常平来回耽误时间,就直接把自己家里的骡车给让了出来。
反正步行回家也不是太远了,走是用不了太久的,就是这太阳有些折磨人。
天气最为炎热的八月底,爷三个顶着热辣辣的阳光,用了约有两盏茶的时间,回到出云镇上。
因为实在是太晒了,爷几个决定小跑到一个有阴凉地的小巷子里,抄近路回食为天。
结果才刚钻进巷子里,他们就愣住了。
“爹,你瞧一瞧,巷子最那头站着的是不是爷啊。”眼最尖的白微用胳膊肘撞了旁边的白川柏。
只见那巷子尽头阳光和阴凉的交界处,站了三个人。
以稍年老一人为首,相对年轻的两个人站的稍后,呈品字形,立在巷子口。
且全头双手背在身后,凝望着不远处的食为天铺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白川柏仔细的瞧了两眼,确定那人是白老爷子之后,顿时不解的皱起了眉头,“那的确是你爷,怎么你爷出现在这里?不进铺子么?”
没有人能回答他,因为白芍和白微也不知道白老爷子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白川柏只好大步的走到了白老爷子的身后,张嘴叫了一声,“爹。”
白老爷子受惊了一般扭过头,待发现是白川柏时,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老三,是你啊,你怎么没在铺子里忙,出现在这里?”
“我……”白川柏张嘴就想说自己买地去了,还好白芍在旁边适时的拉了拉他的衣角,那到嘴的话就变成了,“我出去给人送点东西,爹。”
“奥,送东西啊。”白老爷子点了点头,目光在白芍身上转了一下,没有说话,又回过头,凝望起了牌匾上食为天这三个字。
“爹,你咋站这里不进去呢,这都晌午了,去吃口饭呗。”白川柏看了看高挂在头顶上的烈日,心疼的跟白老爷子在这地方挨晒,就想劝他进铺子里坐一会。
“哎,哎,好孩子。”白老爷子听着三儿子关心的话,心底多少有些不是滋味,“没事的,我就是路过这里,想看看你……我们没事,就不进去了。”
“爹。”他话音才落,一边的白川连就急了,“不是的,您老就是专门来找老三的,这事儿您忘啦?”
“哎,哎,其实也没事了。”白老爷子一脸纠结不定,“那个,我们就不去了吧。”
“那咋行。”一旁的白川羌难得的跟白川连站在了同一队列,“爹,你忘了你来之前,娘交代的事情了吗?”
一说起这个,白老爷子就猛地僵在了原地。
约莫有十几个呼吸之后,他才长叹一口气,慢慢的佝偻了些腰身,扭过头同白川柏道,“老三啊,回铺子吧,我有些事儿想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