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宋画祠遭遇敌我不分的状态,不是她糊涂,而是孟昭衍从未跟她讲过朝堂局势分立的具体状况,而她之前也是一点儿不好奇的。现在眼前的这些人,到底不知道有没有可信的,平白去问了,还不知道会不会中计。
宋画祠保持沉默,那刑部侍郎也是壮年时期的男子,经历的风雨多了,倒也有不骄不躁之气态,步伐走的稳当,不管这一程要去的是哪里,都带着平和的心态。
后面走的路到底是熟悉了,宋画祠豁然开朗,要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皇宫。
刑部侍郎将人带到宫门口,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王妃,好自为之。”
他沉沉的目光带着厚重的气息,生生将宋画祠先前些微生出的紧张逼退了,宋画祠接收到信息,蓦地明白了。
是孟昭衍的人,特奉了孟昭衍的命令将宋画祠带到宫门口与人交接,这一路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以防路上再出什么差错,怕有人提前设了埋伏,这才有这些安排。
宋画祠领了心意,笑道:“多谢大人。”
刑部侍郎微微颔首,转身带着属下走了。
而宋画祠身后,便是孟昭衍安排的另一波人次再来交接。
这样断断续续却又紧密交接的人次一直维持到太和殿门口,大臣们已经开始了议事,泰旗单独在外头迎接她,也不能说是迎接,但态度恭敬到让被人以为宋画祠不是一个囚犯。
她身上穿着的依旧是昨天那身,没有换,也没有换下囚服,没有经过多少颠簸,所以看着并不狼狈,且其自身也有着特别的气质,不会叫人觉得她颓废多少。
泰旗叫宋画祠先在殿外等待,而太和殿内,正在进行着激流暗涌的角逐。
殷商叫孟廉枫学聪明些,故而这次孟廉枫到底没有出头,只是叫他这一派的大臣们跟着趁热打铁,趁着皇帝发怒时多压些责任在宋画祠身上。
毕竟这次的事件孟廉枫是走了极端的,他触了皇帝最让人动不得的部分,就是他的皇权,他的天下。
世间虎视眈眈的人必然不会少,但是没有人敢当着皇帝的面做出相应的言论和行为,就算是孟廉枫野心不小,也不敢轻易将自己的心思暴露。
所以宋画祠这次,就算是不死,如若死证加铁,她也得被削层皮下来。
孟廉枫是做好了打算的,宋画祠受伤,对孟昭衍的打击必然不会小,他从宋乔淑这里顺藤摸瓜走下的这一招,虽然阴险,却也落得实处了,比对付孟昭衍方便了不少。
放才已经有人将搜查出来的罪证一一列举给皇帝听了,皇帝面色铁青,比昨天更甚,毕竟昨天只是传言,而今日连证据都给摆上来了。
其实这次也算不得宋画祠的错,就是有人将绣有龙纹的衣裳拿了出来,冠上宋画祠的名,派人查过那人与宋画祠没有半点关系,故而算是只有那人有着大逆不道的心思,不过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宋画祠也被接连拉下水了。
怪就怪在皇帝对皇权的掌控是极其自私和独断的,他绝对不容许有任何一个人打这张椅子的主意。
然而宋画祠却要好不好地被人推到了皇帝面前。
这些罪证如若真是追查起来,到底是苍白无力的,但就算此刻孟昭衍也不敢直接推翻,因为问题的根源不在这里,而在宋画祠对百姓的影响力,自古君王都可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介帝王只要能将民心攥在手里,这皇权也就握得紧了,但若不行,那就一切白谈。
现在皇帝基本上不理朝政,朝野上下都是乱成一锅粥的状态,想抓民心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在宋画祠之前,也没有人能够代替皇帝抓这个心,故而皇帝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但是宋画祠一出现,皇帝疑心重重,想不严惩是不可能的了。
孟昭衍若是此刻推翻罪证,那么就是进一步说明宋画祠的群策力非凡,这更是皇帝不想看到的,如若这样,揭竿而起就不是历史画册上的事情了,宋画祠一个号令即能引起一片反响。
这肯定不是皇帝想看到的,故而一切只能封杀在萌芽中,宋画祠想逃掉这次,到底困难。
如此棘手的问题摆在孟昭衍面前进不得,退亦无法。
当然,这件事他也不能直接出面。
周谨行想出列请谏,被孟昭衍一个眼神给逼回去了,周谨行的身份也异常尴尬,毕竟前相头上还有着那样一个罪名,他是不能这样冒头出来的,皇帝的目光一旦聚焦,就有可能牵扯出一系列事情,更甚者会让有心人抓住把柄。
在没有得到孟昭衍的明确指示,所有人都开始偃旗息鼓。孟昭衍已经料到皇帝接下来的举动,故而当宋画祠被传召入殿时,他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远远的,宋画祠从踏入大殿的那一刻,就一眼锁定了孟昭衍的方向。孟昭衍定定看着她,那样的目光在很多次危机的时候,都落在了她身上,那是独属于宋画祠的,坚定的目光。
宋画祠定了定心神,端正走进去,直到走在了合适的位置,停下,行拜礼。
按说女子一般情况下是不可以入朝堂的,但这次情况特殊,宋画祠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没有丝毫慌乱,待皇帝叫其平身之后,宋画祠再起立。
皇帝特询问了一遍,道:“宋画祠,你可知你犯了何罪?”
宋画祠微微抬眸,视线放在龙椅下方的台阶上,声音清凉道:“臣妾不知。”
众臣唏嘘,孟昭衍微微皱眉。
皇帝却好似不在意一般,“不知?那便不知吧,方才讨论的那么激烈,诸位爱卿,有谁能给靖王王妃解释一下她所犯何罪?”
角落里有人嗤笑一声,随即声音便稀稀落落地响起,蓦地变了。
这便是闹了笑话了,罪犯还能不知自己犯了何罪,能不笑话吗?
皇帝微微抬手,止住声音,“有谁能?”
话落,过了片刻,便有人出列道:“靖王王妃蛊惑民心,令人擅自将龙袍祭出,实为大逆不道之罪。”
宋画祠转身凝视,“证据何在?”
刑部尚书出列,“证据暂存于刑部。”
“我说的是,证明此事我蛊惑民心,此事是我属意的证据,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