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坐上是个面容与他有几分相像的女人,若是有人看见了她的面容,且不说神魂颠倒,就是一见倾心也不觉得奇怪。
而孟昭衍的面容惊艳也不是没有缘由。
梁嫔缓缓道:“你该叫我什么,这些规矩也不明白吗?”
孟昭衍没有说话,端看着梁嫔,目光带着冷凝的寒意。
这是个似乎只存在于他记忆里的人,此刻却生生在自己面前,端的是上位者的姿态,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梁嫔也不与他硬碰硬,只道:“我今日叫你来,你可知道所为何事?”
“梁嫔娘娘久居深宫,而本王与宫中甚久无联系,当真不知梁嫔此次所为何事,还望娘娘直说,天色已晚,本王还需及时出宫。”
“今日你就不要想出宫的事情了,青鸾殿中还容不下你一人席榻吗?”
孟昭衍不禁皱眉,默了片刻,道:“你意图何在?”
“我想见见我多年未见的儿子,这就是意图,今日青鸾殿内灯火长明,你呆到几时,就亮几时。”
梁嫔语气淡淡,但于孟昭衍来说,不亚于一记警钟。宫中的眼线,再多多不过皇帝,青鸾殿的事情皇帝只怕早已知道,但是知道了却迟迟不现身,其态度已经明了。
皇帝到底是向着梁嫔的,而孟昭衍,总是被有意无意给落在了后面。
孟昭衍长久被如此对待,倒也没有多在意,他只是想到宋画祠一个人在王府,自然而然的不放心。
而梁嫔肯定没有要放他走人的意思了。
只要青鸾殿内灯火熄灭,自然会再有人拦他,梁嫔倒是无所谓了。
“在想你那个王妃,我说的对吗?”
孟昭衍双瞳微敛,面上不动声色,没有答话。
梁嫔继续道:“你就算不说,我也能派人查到她,衍儿,我只问你,你对她是真心的?”
梁嫔看着面色不好,怕是想到了什么,提到宋画祠,孟昭衍不得不谨慎,他囫囵答道:“父皇御赐婚姻,怎的不是真心的?”
“你莫要骗我……”
梁嫔闭了闭眼,似乎有些伤神,她道:“我知道皇上给你指的这门亲不甚令人满意,听说那宋四小姐原先是个痴傻的,突然恢复神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千万莫叫她骗了你……”
“够了。”孟昭衍打断道:“梁嫔娘娘若要说的是这些无用的,本王不听也罢。”
梁嫔淡淡笑了,“无用……那你想听听什么有用的?你为你那王妃做的那些事情,别以为我一件都不知道,衍儿,皇家,是个没有所谓感情的地方。”
“梁嫔娘娘是在拿自己的经验与本王说事吗?”孟昭衍冷笑道。
“罢,罢,就算我说与你的你听不进去,以后也定要离你那王妃远一些。”
“本王的事本王自有主张,梁嫔娘娘还是照顾好自己的好!”
孟昭衍一拂袖,转身往外走,门口果然站了两排侍卫,见他出来就将人拦住,孟昭衍怒道:“让开!”
侍卫不应,也没有动作,梁嫔在他身后道:“衍儿今日,就先住在这里吧。”
这些侍卫他现在叫不动,他们只听命于皇帝,而皇帝,怕是再被这梁嫔迷了心窍,今晚,他大概是真的走不出去了。
“你到底让不让路?”
梁嫔笑了笑,笑声阴冷,“衍儿,你这么急着要走,不会是担心我将你支开,要对你那千宠万宠的王妃做些什么吧?”
这话无形说到了孟昭衍心坎上,他默了片刻,道:“娘娘以为如何?本王千宠万宠的人,娘娘动得了吗?”
“呵,笑话,衍儿,你当真以为你王府戒备重重我就动不了她了,天真。”梁嫔凤眸微敛,语气软下来,道:“不过你放心,我暂且还没有要动她的意思,只是衍儿你,莫要忘了本心。”
梁嫔一挥袖,道:“来人,送王爷回寝宫。”
寝宫是他久不居住的昭云殿,记得上一次他住的时候还是与宋画祠一起,即便结果并不十分愉快,倒也不是自己一个人,而现在……
孟昭衍注意到昭云殿从里到外、从外到里被人好好整饬了一番,就连园中已经枯死的老树都被人挪开栽上了这个季节飘香的桂树。
夜渐渐深了,孟昭衍没有丝毫睡意,昭云殿被封,周围全是梁嫔留下的人,消息递不出去,也传不进来,他与宋画祠,算真是断了联系。
想梁嫔最好的话,孟昭衍又是莫名发笑。
问他的本心是什么,多年前他望的是那个自愿入冷宫的女人回眸,而现在,他只想凭一己之力,护心上之人安康顺遂。
宋画祠昔日与他交易的那个愿望,如今已经不是愿望,而是他心甘情愿要做的事情,而这个愿望里,当然还有他的身影。
孟昭衍独坐到天亮,青鸾殿里得到消息,梁嫔刚刚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却是皇帝。
当初梁嫔要见孟昭衍,是这么多年以来,梁嫔对皇帝求的第一件事,皇帝当然求之不得,但是孟昭衍连带宋画祠即便被滞留了那么久也没有同意,皇帝也不可能动手硬来,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了。
而现在梁嫔向皇帝亲自开口要人,皇帝也不可能不答应,遂才有了现在这个局面。
而这回,终究是梁嫔欠了皇帝的。
对于梁嫔,皇帝的情感不能说是不复杂,这么多年对她的念念不忘也来自于此,故而现下也颇为温柔,见人醒了,皇帝老态的面孔上也拉扯了几分笑意。
梁嫔的态度依旧冷淡,只道:“未曾迎接圣驾,还望陛下责罚。”
“不必了,快要上朝了,朕此次来也只是想问,你要留衍儿到几时?”
梁嫔垂下眼睑,道:“人也见过了,这便放了吧,只是臣妾多年未曾见过衍儿,思念异常罢了,多谢陛下成全。”
皇帝未有疑虑,点头应了,看梁嫔还是爱答不理的样子,也有些疲倦,遂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梁嫔抬起双眸,看着皇帝的背影消失,眼里涌现的杀意是从前从未有过的。她的目的自然不能向皇帝道明,现下的一切还只能靠诓骗皇帝才行。
她心里,也只祈求者孟昭衍能够尽快有所动作,好成她这么多年一直期盼的愿望。
这么多年,青鸾殿内,算是才进入了一线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