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陆飞烟眼中的警惕,她浅浅一笑,温声细语道:“别害怕。”
她走上前,伸手一把将她的手腕捏住,稍稍一用力,便将陆飞烟从草地上拉拽了起来。
“这是在我的梦里?”下意识的,陆飞烟总觉得这个女人所说的话不能相信。
“你已经忘记了,我是你最好的朋友蝶舞。”
陆飞烟没有回应她,只垂下眼眸,望着脚下的这一片花海,良久才问道:“你是有事想让我帮忙?”
“不是。”女子摇摇头,笑意褪尽后,满是忧伤,“我来只是想告诉你,那个人他找上你了……你要小心,千万不要再重蹈覆辙……”
“我不明白,你能同我说清楚吗?”
陆飞烟不禁皱眉,平日里最是讨厌这样说话不爽快的人,讲一半藏一半,故意吊人胃口很有成就感,很有意思么?
可是那女子却变得越来越模糊,只有声音还在耳边不停地呢喃着:“我已经没有时间了……你要小心……一定要小心……”
眼见着这个自称是自己“朋友”的人在自己的面前渐渐变得像薄雾,一阵清风拂来,便将这薄雾给垂散了。
她还来不及反应,耳边又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剑鸣。
那好像是天瀑剑的声音。
忽然间,陆飞烟想起来了,她不应该在这里,而是在禁地里。
望着眼前的这片花海,岁月静好,可却并不是她想要的,可是她的路又在哪里呢?
风裹挟着花瓣,拂乱了她的长发,徒留一阵空叹。
……
一道白色的流光飞向天际。
在南浔国都最负盛名的茗香院前落下,并幻成男子的模样。
那老板娘一见是新客,忙笑脸相迎道:“哟,这位公子怎这么早就来了,我们家姑娘们都还没起身呢。”
那人笑道:“今儿个我来不是找姑娘的,而是来找住在你这里的客人。”
他递给老板娘一张银票,说道:“这个客人,老板娘你一定印象深刻。”
老板娘将那银票塞入怀中,笑道:“这是自然,我向来对那些出手阔绰的公子们印象深刻。只是那位公子性子很是古怪,姑娘们都害怕得紧。”说着,便指了指最里边的那间厢房,续道,“他就在那厢里。”
“多谢。”
“公子甭客气。”
收起笑脸,那人站立在那厢房门口,轻轻叩门。
门自行开了,“进来。”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让人不由心里发紧。
他恭敬地走进厢房,将门掩上,才又听侧卧在榻上小憩的人说道:“你不在那里守着,来找我做什么?”
只见那人将一块染了血的布捧在双手,上前道:“禁地里发生一些事,我想主上必定会感兴趣。”
“哦?”榻上的男人并没有起身,只是缓缓的睁开眸子,黠长的双眸带着三分慵懒、七分冷意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布,那很明显是从女人衣服上扯下来的袖子,不由皱眉道,“你手里的是何物?”
他没有看男人,只是注视着地面说道:“陆飞烟的血。”
一闻此言,男人竟坐直了身子:“拿来我瞧瞧!”
“是。”他上前将那染血的袖子递给男人,男人接过,纤长的双指在血迹上捻了捻,“不是新鲜的啊,不过……”说到此处,男人顿了一顿,“不过很干净,没有别人的味道。”
只见那男人将蘸了血的食指放入口中吸允着,良久也不说话,却是一脸沉醉的模样。
“她误入禁地,刚才一只异兽添了她的血之后,不久便全身爆裂而亡了。”
男人将食指从口中拿出,用锦帕擦拭着:“她的血可不是那些异兽能够承受的。”
那人忍不住低声问道:“这位陆家大小姐……可是主上要找的人?”
男人将衣袖搁下,微微有些不悦:“这些事情不是你管的,现下如何了?”
“梦魔已经将她困住了,只是……”
“只是什么?”男子微微颔首,黠长的眸中带着不明的笑意。
“只是那个名为澜景的男子,似乎……好像有些麻烦,瞧来身份有些怪异,而且长灯护法……活了!”
“澜景?不就是下个月要跟陆飞烟成亲的那个废人么?你们这群废物!区区一个凡人男子都对付不了!”男子大怒。
那人赶紧跪下大呼:“主上,恕罪!”
可半晌还等不到回应,他忐忑地抬头,却听头顶传来一声爆喝:“滚出去!”
男人愤怒地将他推开。
“主上,你无事吧?”
“滚!”
那人对着男人作了揖,便离开了厢房。
房中乒乒乓乓一阵乱响,男人紧捂着心口蜷着身子倒在地上,原本的黑发却在瞬间变成了白发,就这么过了许久,男人才从地上爬起,虚弱地卧在榻上,抚着自己变白的长发,思疑着:一百年才发作一次,这一次离上次才间隔不到六十五年……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那扯破的衣袖上,方才恍然大悟。
自言自语笑道:“烟儿,看来你是真的回来了!到时只要时机成熟我取得你的元神,就再也不会受这般束缚!”
男人起身走向屏风之后,宽衣解带,只见他心口之处赫然浮现出一个触目惊心的暗紫色符纹,看起来就像是被人在心口上割了数刀,割至皮开肉绽。
口中念着不明的咒语,右手掌心腾出一个碧色的光球,那碧色的光球在他掌心中旋转,却见一缕缕五彩的薄烟从光球中溢出,他深深的吸气,将那些溢出的五彩薄烟尽数吸入。
随着薄烟的吸入,他心口的符纹渐渐淡去,就连那一头白发也逐渐恢复成黑色。
将光球中的五彩薄烟吸食殆尽,他闭上双眼,这些生魂的效果真是不错,只是收集起来太过麻烦,符合要求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男人将那光球收起,穿好衣衫之后,盘腿而坐,画下一道金符,金符腾空飞起,消散。
在金符消散之处,凭空出现了一道门,只见那门一开,花香四溢,粉红的花瓣从里边飘洒而出。
“不知主上招我来有何事?”
男人一笑:“自然是好事。”
“可有什么好处么?”薄纱飞舞间,就见一双如白玉雕般的手伸出接住飞落的花瓣。
黠长的眸中带着一丝冷淡,男人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那双手勾住男人的脖子,轻笑道:“主上,我的心思,你明白的。”
男人拨开那双手,冷冷道:“你办好,自有好处。”
“主上可真是会伤人的心……唉,不知主上想要我做什么?”
“长灯,在禁地里。”
“怎么可能!长灯不是已经……”
“是啊,我也很诧异,怎么我自己的护法复活了,我这个主人却不知道呢?”
……
吭吭锵锵——
两柄利刃挥舞交斗,剑光四溢,只见澜景将天瀑剑变幻出数柄,顷刻间便如孔雀开屏一般,再一运功,就那些剑全部尽数齐齐向着长灯刺去。
长灯扯下外衫,飞向剑群袭来的方向……
刹那间,他们两人相斗的地方遍布着剑痕。
“本来还想留你一命,如今看来,是不需要了。”
此时的长灯好似被激发了魔族人了骨子里的嗜血本性,举剑仰天长啸。像是为了发泄久藏在心中的愤怒,还有自己这千年来所承受的苦难……
澜景复杂地望着长灯,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却落到这如蝼蚁般苟且偷生的地步,确是令人惋惜。
暗夜的天空上,忽然间落下几道血色闪电,随后便是倾盆大雨。
雨水打在长灯的脸上、身上,血红色的双眸直钩钩地盯着澜景身后躺着的陆飞烟。
“把她交给我……”
长灯一步步的逼近澜景,澜景持剑的手又紧了两分,也不会退让半分。
“要是因为怕死,我将她交给你,只怕这辈子我澜景也抬不起头做人了。”他淡淡一笑。
可是长灯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对澜景出手,而是做了让人更意想不到的事情。
只见他用剑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抬起血流不止的手,念起了咒语。
顿时,雨止风停,夜色更浓。
与此同时,陆飞烟之前受伤的手臂,那道伤口又凭空出现了,血沿着手指落在地上,并像是有意识似的向长灯的方向前蔓延着。
而长灯流下的血以同样的方式朝着陆飞烟那边蔓延。
很快,两人的人便相融在一起。
“你不是第一护法长灯,你究竟是谁?”澜景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一下子就像是被人给捏住了似的。
长灯没有理会他,只专注地望着那交融在一起的血。
融合之后的血飞速旋转成了一点血珠,它一点点升上空中,在夜空慢慢祭出了一个符印,但见那成形的符猛地印飞向陆飞烟,澜景还来不及阻止,那符印便从陆飞烟的眉心中没入。
“你对她下了什么咒?”
长灯冷冷笑道:“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只是让她好好歇息罢了。”
他侧目看了看澜景,言语间满是挑衅,
“你究竟想怎样?”
澜景的眼神黯淡了下去,眼前的这个人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情,谁也无法预料。
他笑道:“只要你将她留下来,我便立即送你出去。”
说着,他抬眼看了澜景一眼,继续冷笑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我比谁都了解她,也比谁都爱她,而你却不是,你……呵呵,好好想想吧。”
澜景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陆飞烟。
脑海中浮现的全是她俏皮的笑容,还有一本正经说会将自己的寒毒医治好的模样……
良久,他才开口道:“不必考虑了。我还是那句话,若我澜景用一个女人来换自己的命,却是连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长灯的脸色一沉,略带威胁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现在已是强弩之末,便是我不出手,你带着她也走不出这里。如果你就任由她这样沉睡,还没等你找到法子,甚至还没走出这里,她就已经……”
不等长灯说完,便听澜景打断他道:“那么你究竟想让我们怎么做?”
“离开她,从此之后不要再见面。”长灯淡淡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而且陆家大小姐陆飞烟应该和阁下没有任何交集。”澜景越来越想不通,如果说这一切都是虚无的,那么意义又是什么呢?考验道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