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入鼻便是极为浓郁的龙涎香。
江如鸢头脑一片昏沉,似梦似幻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眼前明晃晃的艳黄色在眼前晃动,蓦然一双绣着九龙舞爪的锦缎长靴落在自己眼前,一抬头便瞧见皇上肃着面孔,神情晦暗不明的低头俯视着她。
她茫然的慢慢撑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赫然出现在皇上的书房内,跃动的烛火煽动着幽幽的香气,皇上见她醒来,眉眼闪过一丝诡谲:“你醒了?”
“儿臣参见皇上。”江如鸢不知皇上为何会将她带进宫内,强忍着心头的疑惑躬身伏首,“不知儿臣为何会……”
“你把她放走了?”皇上淡淡出声,背手缓缓踱步至书桌之后,桌上的朱砂笔暗红似血,他深深看了眼江如鸢,语气意有所指,“太子妃,朕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
江如鸢心中一跳,垂眸避开皇上审视的目光,垫在额头下方的手指微微蜷缩。
“可惜,有的时候太过聪明也并非一件好事。”他冷嗤一声,旋即长叹,“你觉得皇上这个位置如何?”
“儿臣惶恐。”江如鸢肩膀微颤,眼神惊惧莫名,将今晚诡异的一幕再结合之前的一串串,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她脑中形成,她死死地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恐惧显露出来。
但皇上丝毫没有错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情,冷笑一声:“江如鸢,朕说过你比任何人都要聪明。”懂得审时度势、弃卒保车,抉择果断丝毫不输给男儿,只是这份真性情偏偏来自于女儿身,皇上不免有些扼腕,眉目有些憔悴,“他们都盯着朕座下的位置!”
他怒极,用力拍打着皇位上的龙头,精明干练的眸子闪烁着冷意:“朕还没有退位,他们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窝里斗,甚至不惜早日盼着朕早些死!”
“果然是朕的好皇儿!”皇上冷笑,阴狠的眸光射向江如鸢,“莫要以为朕当真不知太子底下的那些动作,若不是尚且还在朕的忍受范围之内,你真以为可以瞒得过朕?”
江如鸢浑身血液彻底冰冷,原来他们之间所有的争斗皇上通通看在眼里,却始终一言不发,袖手旁观坐观虎斗,而眼下估计是彻底触及了他的逆鳞,甚至不惜开始动用暗地里的手段来铲除狼子野心的皇子们。
那舞娘幕后真正的主使者恐怕是直接来自于皇上的授意吧?那其中被皇上算计,倒霉落入陷阱的替罪羊又会是谁?
是凌轩墨、静妃还是云妃?亦或是这么一大盘棋一开始针对的就是凌嘉傲?各色猜忌在她心中一闪而过,皇上似乎是瞧出她眼中的挣扎,略带苍老的唇角冰冷的勾起:“看来,想要朕死得人还真是不少!”
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江如鸢:“告诉太子,这位置迟早会落入他的囊肿,莫要歼敌一千,自损八百!”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后背满是冷汗。
诺大的御书房瞬间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良久皇上才悠然叹了口气:“如若不是外敌对齐国虎视眈眈,朕又何必费尽心机,来与朕的皇儿们周旋?”
怎奈明明早已经腹背受敌,可他那些好皇儿们一门心思统统放在结党为营、勾心斗角之上,皇上眯着眼睛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江如鸢,食指轻轻敲打着奏折,已到而立之年、略带憔悴之色的面容在跃动的烛火中忽明忽暗:“江如鸢,朕与你作份交易。”
江如鸢眸光一亮,挺直腰杆直勾勾的盯着皇上,莹润精亮的眸子闪过一丝狐疑与猜忌:“父皇言重,儿臣自当为父皇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皇上抿唇冷笑:“够了,不要再拿这些话来敷衍朕。江如鸢,只要你答应朕的条件,你的任何要求,朕统统都可以答应。”
这个条件实在太过引诱,等同于一道免死金牌。江如鸢并未欣喜若狂,目光依旧警惕:“不知儿臣该如何替父皇分忧?”
“你只需要……”皇上蓦然停声,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写下一个“等”字,江如鸢猛地攥紧手指,眼底闪过一丝挣扎,良久才在皇上逐渐变冷的眸光中,一狠心颔首应是。
“好!”皇上欣喜若狂,抚掌大笑,连同脸上的郁气也似乎驱走了不少,他在原地来回踱步,似乎已经胸有成竹,“这是你万万不可再告诉第二人,连太子也不可。不然,其后果你可想而知!”
江如鸢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算不算得上是与虎谋皮,但眼下也根本没有更好的选择。她甚至丝毫不怀疑如果今晚她的回答并非皇上所预料的,恐怕她是无法走着出去御书房。
她忽然想到之前救出的那神秘女子,眼底闪过一丝急切:“皇上,那女子……”
她话音未落,便瞧见皇上朝她摆摆手:“那人我另有用处,你且安心,她的安危定然没有问题。”江如鸢不知道皇上究竟要利用那女子做什么盘算,但眼下连她自己都自顾不暇,也难以顾及到别人。
江如鸢还欲多问几句,蓦然后颈一痛,眼前猛地一黑,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太子府,灯火通明。
江如鸢晃悠悠的睁开眼,后颈便是针扎似的刺痛,忍不住暗自骂娘:难道不能好声好气的将她送回来?非得每次不是被药晕就是被打晕?!
“醒了?”低沉清冷的男声蓦然自身侧传来,她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与凌嘉傲的房间内,淡青色的帷幔微微下垂,眉眼如画的男人静静坐在床前,见她醒来,眉眼闪过一丝焦躁与微怒,“你这几日去了什么地方?”
她那日便直接消失,凌嘉傲暗地里派人搜遍了京城,了无音讯,就在他准备冲进皇城欲借助父皇力量之际,却发现她竟然独自昏迷在太子府门口,幸好身上并无大碍。
江如鸢眼底闪过一丝难色,红唇微抿,良久才苦涩的摇摇头:“你别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