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逸岚盯着信纸上的“烟雨”二字,久久不能回神。
这封信并不是没有署名的。
烟雨,烟雨。
那人常说“烟雾为雨”,说烟雾没有烟雨顺耳,他也就顺着那人的性子,私称烟雨。
烟雾即言吾。言吾,即为语。
方……
轩辕逸岚的后背猛然生出冷汗。他的心像是被挖空似的,有冷冽的寒风从中呼啸而过。
不仅是烟雨,还有牡丹。
那人挚爱牡丹倒是众人皆知,可山风烟雨的私称,绝不是能被外人轻易探知到的!
是、是有人在对他耍把戏,还是……
就在轩辕逸岚陷入巨大的惊疑猜测之时,捏着信纸的手指一错开,露出了信纸右下角的一道折痕,以及一个小小的墨点。
顿时,轩辕逸岚如遭雷击。
方苓语!
一口惊凉之气吸于胸腔,神色大变。
轩辕逸岚“噌”地起身,猛地死死揪住常一的领口,语气急怒交加:“这是谁送来的信!”
常一大惊:“这些都是原大公子之前送来的信呐。”
圆睁双目,轩辕逸岚在一时间竟双目发红:“现在就给我去问!”
常一急忙领命转身。
临出门时,还听到身后传来主子的怒喝:“谁送的信,即刻带来见我!”
“是!”常一像是屁股着了火似的,顾不得夜深,匆匆去行事。
那封信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主子像是惊闻天塌了似的。
轩辕逸岚捏着信,行至明火下再次细细阅览。
信纸右下角的折痕很清楚,墨迹也是正好的一点。数年前,他初次给那人写信时,因为太过紧张,就留下了这样的痕迹。
而现在手上的这张信纸,也有同样的痕迹。
如果说牡丹和私称都能从旁人的口中打探到,这信纸的特殊痕迹,除了他和那人,怎会有第三人知晓?
可如果是那人……
盯着信纸上“我活了”三个字,轩辕逸岚的目光僵直。一个已经死去了五年的人,突然复生?
世间真有如此的神鬼之力?
又看着信上写的“身处难境,孤苦无依”八个字,轩辕逸岚几乎要把信看出一个大大的窟窿来。
她复生了?怎么可能会复生?她的尸身还葬在皇家陵寝,她……
蓦然想到那人极有可能是从墓地里千辛万苦爬出来的,轩辕逸岚就再也坐不住,来回在屋中踱步。
如果是从陵寝中复生的,可想而知现在该是如何得穷困潦倒。而且陵寝远在城外数十里外,那人是怎么能回到阊阖城,又怎么知道他在集英楼,并且送来信的?
盯着“孤苦无依”四个字,轩辕逸岚的心狠狠揪起。
眼看自己无意识间将信纸捏揉得皱皱巴巴,轩辕逸岚赶忙将信平展铺于桌上。
想了想,再也忍耐不住:“常二!”
守在屋外的常二立刻现身:“属下在。”
“派人去查看先皇后的陵寝有无异样!”
“……是。”
今夜,注定是一个要闹得人仰马翻的夜晚。
楚漫贞本以为自己会难以安眠,不料倒是睡得很香甜。一早醒来后,更是神清气爽。
方厨娘的酥酪卖得越来越好,开始从府中挑选能够帮忙做事的丫头。
随着小铺子的生意回暖,下人们遍织缝绣的物件也大都有所售出。但卖得再好,也比不过方厨娘所做的酥酪和各样点心。
所以,一听是方厨娘要挑选帮手,下人们多的是跃跃欲试。
六姑娘茹沁羞羞怯怯地来到楚漫贞面前。
楚漫贞以为这丫头是要说也想帮忙做酥酪的事儿,于是不等六姑娘开口,便道:“你还是认真读书为好,府中谋生的事情不需要你掺合。”
见长姐误会,茹沁急忙摇头摆手,害羞地说:“不是不是,不是我,是欢姨娘。”
“欢姨娘?”楚漫贞低念一声。
自打姜夫人被处死、郭乳母和欣音中毒而亡、三姑娘楚容婉也被阁老夫人带出郡主府后,姜夫人的势力彻底瓦解。之前依附于姜夫人的一众原昌国妃嫔也都渐渐地泯然于侍女婆子之中。
大家不再称呼她们为“夫人”,但仍要区别开来,于是就改称呼为“姨娘”。反正她们的身份与姨娘也无异。
这位欢姨娘,也就是过去的欢夫人。样貌普通。在楚漫贞的印象中,是一个最会见风使舵的。
“欢姨娘怎么了?”楚漫贞问。
茹沁笑得可怜可爱:“欢姨娘说咱们的酥酪卖得这样好,方厨娘忙不过来,可若是叫丫头们都偷学了传出去,岂不是丢失秘方?所以欢姨娘想和方厨娘一起,帮长姐您去看管那些丫头。”
闻言,楚漫贞轻笑一声:“她怎么不自己来予我说?”
“欢姨娘说平日里与长姐不常走动,这才委了我帮忙说话。”
楚漫贞在六姑娘的额头上点了点:“委了你,可有给你好处?”
这话吓得茹沁急忙瞪大眼睛,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哪里敢收什么好处?”
在六姑娘的发顶抚了抚,楚漫贞笑:“没有就好,此事与你无关,我自有打算。比起帮别人说话,你这丫头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过不了永泰的课业检查,你该怎么办?”
六姑娘虽然年轻尚且稚嫩,但也能听出长姐的意思。立时,便不再提与欢姨娘有关的事情。
等楚茹沁走出长姐的院子,遇到在外面等着的欢姨娘时,一脸歉意:“欢姨娘,长姐说她有人选打算的。”
站在树旁的欢姨娘面目一僵,强压没露出不悦的神色,对六姑娘干巴巴地笑笑:“郡主有打算就好,我也是担心郡主会被心大的下人给蒙骗住了。”
楚茹沁笑:“不会的,长姐那般聪明。”
“是啊,郡主聪明得很。”欢姨娘低声道。
随六姑娘一起回去时,欢姨娘悄声说:“郡主这样能干,却让六姑娘你整日里在房中看那些枯燥的书本,也不知道郡主是怎么想的。”
楚茹沁转头看向欢姨娘,眨眼:“长姐就是要我认真读书呀。”
“咳,读书?女子无才便是德,读那么多些书有什么用?”欢姨娘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