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里头反锁的屋内,莫老大颓唐地静坐在炕上,脑子里一遍一遍过着刚刚在另一个屋里,他和莫阿爷商量好的说辞。与他相反,莫老大媳妇双手握成拳,火燎屁股似的在地上一步不停地走来走去。
“他爹,他爹!”
莫老大媳妇实在忍受不了这么压抑的坏境,对被衙门查出她和莫老大、莫阿爷联手藏起粮食,诬陷莫老二一家这件事的恐惧情绪快要把她压垮,她急需莫老大或者随便一个人能告诉她:“我有一个能保全你的方法。”来安抚一下她快要崩溃的精神。
“你倒是说句话啊!”莫老大媳妇停了脚,一屁股坐到莫老大身边攘着他的胳膊说。
莫老大心里这会也是七上八下,一点儿底也没有,他和莫阿爷实在也想不到莫老二这样的人敢做出报官这样的事情来!
刚刚在另一间房里,他和莫阿爷商量了大半天,说了好几种办法都行不通,最后只能无奈地达成一致:一口咬死就是莫老二一家偷的粮食。
见莫老大迟迟不开口,莫老大媳妇愤愤摔开莫老大的胳膊,气道:“我现在就带着大宝二宝和三宝回娘家!”说着就翻箱倒柜,要收拾衣服。
“我说你这个死婆娘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别人家娶媳妇儿是旺夫,你一天天败夫!”莫老大心烦意乱,把媳妇儿这个举动当成了出气口,嘴里骂道:“你是不是故意盼着我死,那衙门还没来人你就忙着带孩子回娘家,你啥意思?你就是觉得我指定能死,你现在先回娘家叫你那些个死人兄弟赶紧找个人过是不?”
莫老大媳妇听这话肺都要活活气炸了,把手里拿着的一叠莫三宝的衣服朝莫老大脸上一扔,又哭又叫,指着莫老大鼻子也骂道:“莫老大!你说这话还有没有良心!你老莫家这三个孩子谁给你生的,这好几年的饭谁给你做的!这次遇到事儿了,我算看清了,你他妈就是个孬种!”
莫老大和莫老大媳妇越骂越火,越火越骂,最后干脆扔起了陈设衣服,翻箱倒柜地又砸东西又打巴掌,把莫大宝和莫二宝吓得哇哇直哭,他们俩听小姑姑说家里摊上了衙门的事情,看阿爹阿娘这样还以为是犯了什么要游街砍头的大事,哭着喊着冲进去要拉开打架的阿爹阿娘。
两人对打了半天,莫老大脸被莫老大媳妇的指甲刮花了,衣服被抓烂了;莫老大媳妇的脸也被莫老大打肿了,头发也和乱稻草一样刺啦啦地这么一块儿那边一块儿。莫阿爷被莫二宝叫来,看着两人打完坐在地上直喘气,走进去一拍桌子冷声道:“怎么着!都不想过了是不是!也想分家过是不是!”
莫老大抹了把脸站起来,心知肚明自己和媳妇儿刚刚是把气互相往对方身上撒,尴尬地把媳妇儿也拉了起来,向莫阿爷断断续续地辩解道:“不是……阿爹……”
莫阿爷背着手,从鼻孔里“哼!”地一声,对门外的莫阿婆说:“你把大宝二宝和三宝带出去,我和老大说话!”
莫阿婆进来,狠狠瞪了一眼莫老大媳妇,牵着大宝和三宝,身后跟着二宝关门走了。
掸了掸莫老大皱巴巴的衣服,莫阿爷坐到了炕上,对莫老大道:“坐吧,”又对站着的莫老大媳妇说:“看你和我老伴儿在门口等那样,我就知道你得慌!你说你慌啥?回屋了和老大叽哇叽哇地闹,你闹有用吗!”
莫老大媳妇捏着衣角,满脸委屈望着莫阿爷说:“阿爹,我也就是个妇道人家,您说我问老大咋办,老大一句话也不给我讲,那我咋办!这万一到了公堂上,再出点啥事,我和老大不要紧,您那三个孙子咋办?尤其是三宝,还那么小……”
“你心里就只有三宝!”莫阿爷心知肚明莫老大媳妇又是拿他孙子当挡箭牌,也不点破,这会最最终要的是他们知道那半亩地事情的三个人,到了公堂上还是能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老大,阿爹来找你就是再来商量这事儿的,”莫阿爷皱着眉头,眼神晦暗:“现在这事糟就糟在那半亩地的粮食已经被你卖了,要是没卖,现在赶紧把那些麦子处理掉,不让他们找到就没事了。”
“阿爹!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那粮食也是你叫我卖的啊!”莫老大一听莫阿爷说那粮食是他卖的,生怕到了大堂上,莫阿爹把这件事推到他一人身上。
“咋的,老大,你啥意思?阿爹能把你扔牢里不成?”莫阿爷从莫老大话里听出别层意思,他要是在大老爷面前把这事儿推成莫老大一人干的,莫老大肯定也要反咬他一口,想了想,莫阿爷叹了口气:“买咱粮食的那家店主,和我有十几年的交情,我刚刚想好了,就让二宝去和他报信,让他帮我们一回,绝口否认收过你拉过去的半亩粮食,只是这卖粮食的钱,恐怕就要归他了。”
“阿爹,这能行吗?”一旁听着的莫老大媳妇开了口,“那开粮店的一年挣多少钱,他能在乎那半亩地卖的几个子儿?”
莫阿爷心里也清楚,这事儿能不能成,就看在那粮店老板心里,这十几年买卖的交情和那点儿粮食钱够不够让他帮忙撒个话,更重要的是,就算这回粮店老板帮了他们,那这事就会成了他们在粮店老板手里的一个把柄,会出这招,他莫阿爷也是被莫老二这个孽子逼到了绝路上,不得已才为之。
莫老大也想清楚了这些点,无奈点了头,对莫阿爷说:“阿爹,就照您想的去办,”有对和村里老疯子形象一样的媳妇儿说:“他娘,到了公堂上,你可千万咬紧了牙,啥也不能漏出去,衙门的人都精着!”
莫阿爷说:“那行,我去和二宝说这事,你俩赶紧把自个儿收拾收拾,像什么话!这关头了,千万不能咱们自己出乱子内杠!”
莫老大媳妇赶忙从地上翻了两人的一身衣服,又打了水梳洗,刚对着铜镜把木簪插到发髻里,就听见外头有青年男人喊:“陆县令传召!莫阿爷、莫阿婆、并莫老大夫妻赴衙门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