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有点微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儿。
鹿离抬头看过去的时候，感觉顾未生垂眸，似乎颇为清冷的往她身后的楼上看了一眼。
一双黑眸情绪未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想说点什么，又怕自己太主动了，想了想，拿起筷子继续吃饭，直到顾未生坐到对面，才抬眸又看他一眼，若有所思道，“你今晚不值班啊。”
现在外面天还没黑，海滩上还能看到熙熙攘攘的游人。
平时顾未生住在船上的时候，经常半夜才回来。
他的脚步沉而有力，很好分辨。
所以今天回来这么早，鹿离有点意外。
她本来以为他是回来换班间隙休息的，可没想到看着她吃了一会儿，他才伸手倒了杯旁边桌子上的水，说，“一会儿还要回去。”
“我是有事儿要问你。”
？
“什么事儿。”
她筷子卷面的动作一顿，一双长睫小鹿一样沾着水汽看着他，凑的很近，眼底仿佛有清泉氤氲在里面，带着难得的好奇。
他皱眉。
伸手按着她的眉心把人推回去一点儿，嗓音微沉道，“说话就说话，老乱动什么。”
“你屁股上长钉子了？”
嘿。
“我一没动手二没动脚怎么就不老实了？”
“明明是你自己想歪了还要怪我。”
她说着，撇撇嘴，继续低头吃面，还顺带白了他一眼。
顾未生痞气笑出一声，没有回答，绕开这个话题，就听到鹿离含糊不清的重复，“你想问什么？”
说着，她不知想到什么，低头看了眼自己面前差点煮糊的挂面，又抬头，赶在他开口之前，手疾眼快的伸出一根食指抵在他唇上，笑的像只小狐狸。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他几秒，忽然说，“你是不是想问雪瑞那份资料的事儿？”
“你怎么知道。”
“我表现的很明显？”
废话。
相处了这么久，，鹿离发现一个规律。
顾未生这人，你要跟他谈暧昧谈感情，他能多冷淡就有多冷淡，但是你要谈正事儿，他有问题的时候绝对比任何人都主动。
比如现在，他一坐下，伸手去松领子，鹿离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但她没有直接答应。
而是说，“你想问也可以。”
“我能帮你解答所有的疑惑，就算有问题我不知道也能帮你问人，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们等价交换。怎么样？”
她说的时候，小狐狸一样的眼睛微抬，长睫微颤的盯着他，白皙微凉的手指抵在嘴边，模样似乎很淡定。
说完，目光微扬的看着他，带了点不知名的期望。
黑夜将人的触感无限放大。
这种暧昧让顾未生觉得头疼。
他抿着薄唇，低头扫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想走人的意思很明显。
鹿离见状，心思一转，连忙用另一只手摁住他，说，“我今天过生日。”
鹿离今天过生日，本来想给自己煮碗长寿面吃，可谁也没想到她煮的时候没掌握好分寸，竟然把面煮糊了。
顾未生进来的时候，她还在想，要不在手机上定个外卖算了，何必要这么为难自己。
可他一进来，她就改变主意了。
鹿离厨艺差，顾未生一直都知道。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竟然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那也不能怪我。”
“这些年过生日我基本上都在外面，偶尔在家也是陈珊和之重哥他们帮忙做的，我根本没时间练手。”
她说的振振有词，一副自己很有理的样子，把所有原因都推给别人。
特别像以前做坏事儿被他抓包的时候，心虚转移话题就是这样。
他要说话，她还用手堵着他的嘴，一副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的霸道模样。
他要起身，她还急了。
“哎。”
“你这人能不能行啊。不就是一碗面吗……换这么一堆消息你也够本了呀。”
她说着，下意识身体前倾，用手摁着他，整个人都要扑上来。
顾未生抿唇瞥她一眼，鼓了鼓腮帮子，才勉强用被她捂住的嘴巴发出一点儿声音。
他没温度的看她一眼，语气凉凉的。
“你不放开我我怎么答应你。”
“用脑电波吗。还是隔空传音。”
“……””
她一囧，连忙松手放开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小狐狸一样的狡黠也被唬的彻底没了踪影，
两人之间的条件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达成了约定。
鹿离以前就有这个毛病。
过生日一定要吃一碗长寿面，吃不完她睡不着。
吃不上也睡不着。
一开始顾未生嫌她麻烦，有天晚上和朋友打篮球回来晚把这件事儿给忘了，他没想起来，但鹿离却一直记着。
于是回到家，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他就看见沙发上小姑娘抱着抱枕梗着脖子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也不说话。
“你怎么了？”
他一边擦头一边问她。
可她也硬生生的回了句，“没怎么。”
顾未生看出她在生气。
可并没想哄她。
那两天因为鹿离胡闹报复同学的事儿，顾未生正在收拾她，想让她长长记性，改改公主脾气。
可没想到半夜他从房间里出来喝水的时候，看到她还抱着抱枕蜷在沙发上。
看到他，她下意识扭过头，不知道在赌什么气。
他没管，神色清淡如常的踩着拖鞋从她面前路过。
接水，喝水。
放下杯子转身回房。
走到一半儿，鹿离终于忍不住了，扔了抱枕冲他气呼呼道，“顾未生！！”
“恩？”
他漫不经心的掀了掀眼皮，双手插兜侧头看她。
她心里委屈的要死。
看他这样，眼眶都红了。
可怜兮兮的，像只兔子。
“你没看出来我在生气吗。”
她气呼呼的撕掉手里拿的记事本。
顾未生不惯着她。
哼笑道，“看出来了。”
“就是不想管你。”
“你——”
“除非你认错，不然别想让我哄你。”
他挑眉问她，“你到底认不认错？”
“可是我觉得自己没有错。”
“我只是欺负了那些以前欺负过我的人而已，他们可以欺负我我为什么不能欺负回去，顾未生你讲不讲道理。”
“我才是受害者，你都不知道关心一下我，就知道逼我认错，我为什么要认错，我到底有什么错啊我。”
她说到最后哭腔都出来了。
顾未生看着那双通红的眼睛，本来想硬气到底，可被她眼泪汪汪的瞪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投了降。
“说你蠢你还真不长脑子是不是？”
“我让你认错是怕你这么没脑子下次再把自己给搭进去，你他妈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么？”
“办事儿之前能不能用你那猪脑子想想，啊？”
他说的毫不客气，就差走过来直接劈头盖脸把话砸到她脸上了。
鹿离一愣，忽然反应过来。
“你是在担心我？”
“……不然呢？”
“我吃饱了撑的跟你浪费这么多时间，是吗？”
那时候顾未生身上的少年的痞气一览无余，说话做事都肆意张扬到了极致，连说话也没有丝毫收敛。
鹿离却听习惯了。
甚至还有点上瘾。
他这么一说，她就哭了。
眼泪哇哇的，止都止不住。
一边哭一边擦眼泪鼻涕抽泣道，“那你不早说，你干嘛对我这么凶。”
“我难过是因为你今天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明明早上出去我还告诉你今天我过生日，想吃长寿面，你答应的好好的自己忘了还要怪我，你说你是不是个王八蛋。”
她说的很快，仿佛再不说出来自己就会憋死，一边说一边哭，哭的气都喘不上来，可被他一擦眼泪，整个人立刻就呆住了。
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像只被人抛弃的小奶猫。
又凶又萌。
却又不会冲他伸爪子。
顾未生心头一动，废了好大劲才把心里那股邪念压下去。
半晌才哑着嗓子对她说，“你是不是傻。”
“有话直接说会死吗。”
“可这不是直不直接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是仪式感的问题。”
“要有仪式感才显得我很重要啊。不然我为什么要为这个难过。”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振振有词的跟他掰扯。
从那儿以后顾未生就记住了，鹿离这小姑娘，真的是从小被当公主宠大的。
虽然人生不怎么幸福，但总的来说，追捧她的还是多数。
所以她什么都想要跟别人不一样的。
就算一样，也要比他们的好。
仪式感就是其中一种。
这些年再忙她也没忘记过给自己一点儿仪式感。
不管过生日还是什么大小节假日，只要有空能过，她每一个都不放过。
就连吃长寿面这个习惯也传了下来。
说不意外也不可能。
但顾未生做饭的时候，脑子里却一直闪现出那时候她眼泪汪汪坐在沙发上的样子。
委屈的像个小孩儿。
可又不甘心。
只能咬唇瞪着他一遍又一遍的撕本子发泄。
刚才他进门的时候没注意，现在走到后厨一看，才发现厨房的锅碗瓢盆都被她糟蹋了个遍。
鸡蛋黏的到处都是。
青菜根摘掉没洗干净。
锅里还有煮糊的面条黏在锅底。
他不自觉皱了皱眉，俊朗的侧脸在灯光下略显清冷。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良心不安，在外面坐了一会儿，鹿离忽然拿着一瓶饮料探头探脑的从外面偷偷溜进来。
伸手晃了晃，问他，“你口渴吗，要不要喝点东西再忙？”
她问的试探，人靠在门口，视线却追着他挺拔的身影在厨房里打转。
顾未生哼笑一声，挑眉睨她，“现在知道心虚了。”
“心虚还不过来帮忙，愣在那儿等锅自己洗干还是等碗自己烘干。”
鹿离被他揭穿的很没面子。
可的确是自己理亏。
想了想，又把饮料放在旁边，带上围裙推门走了进去。
她进去之后，挽起袖子手脚麻利的开始洗碗。
顾未生做饭。
两人虽然这么多年没再一起做饭，配合起来竟然也很默契。
比如顾未生一抬头，想拿什么东西，手还没伸过去，鹿离就会自然而然的递给他。
她够不着柜子，他也会顺手给她打开。
做着做着，鹿离忽然想起前些天小静跟她说的话，心思一转，想到他身上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