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中天,石碣村外。
一个满头红发的男子拖着一把朴刀,摇摇晃晃地向前走。
醉意袭来,他敞开胸襟,露出胸前一丛黑毛,嘴里唱着不清不楚的歌声。
前面,是一处破庙。
马上就要见到晁盖哥哥了,不妨事,且去睡一觉。
推开破庙的门,将神案上的东西一扫而空,他爬上神案,鼾声大起,浑然未看见泥像的眼睛动了动。
躲在泥像背后的人是张云,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她才进入到神像镂空的后面,将身子嵌了进去。
过了不大一会儿,外面人声吵杂。
“雷督头,恶贼就在里面,我亲眼看到的。”
“他一头红发,右脸颊上有着一块明显的胎记,样子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好人。”
“某家省得了,咱们快进去!”
跟在雷横身后后的几个捕快小心地拿着火把走进去,跳动的火光中,他们看到床案上有一个人形。
正是他们跟踪许久的赤发鬼刘唐。
刘唐浑然不觉凶险的来临,发出有规律的鼾声。
雷横给左右使了一个眼色,他们拿着草绳悄然掩近,将刘唐捆绑成一个粽子的形状。
见到手下麻利地做完这事儿,他上前狠狠在刘唐的屁股后面踢了一脚:“恶贼,快点交待,你来石碣村做什么,是不是为了生辰纲?”
“什么生辰纲,老子不省得那是什么东西。”
刘唐结巴道,他说话就像嘴里含了一个核桃,天生结结巴巴的。
他来石碣村,就是为了要与晁盖一起谋夺生辰纲。
乍然听到捕快们提起生辰纲,心里更加慌乱,嘴上却依然强行辩解着:“某就是过路行商,天生的好人,不过面相凶恶罢了。”
“鬼才相信你的话,我且问你,你有行商的凭证吗?”
“这个不曾有得。”
“来人呐,给我带走。某叫雷横,是郓城县的都头,我等早就接到上边的通告,令我们彻查出现在附近的陌生人。你既然不愿老实交待,只有带回去严加审讯。”
雷横大手一挥:“给我带下去,我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都头,你看这厮的手里还带着刀,一定不是好人!”
“冤啊,我冤啊!”刘唐两只手死死抠着泥像的边缘:“土地公公,你可要为我做证,我是好人呐。”
“切,如果土地公有灵的话,他早就开口说话了。”
“这人莫非脑子有毛病吧,这样的恶人还想打生辰纲的主意,真是涨姿势了。”
“喊吧,喊破了喉咙,土地公也不会开口说话。有什么冤情,到了牢里再说。”
刘唐何尝不知道牢里的酷刑能让好汉脱三层皮,能让怂汉吓得尿裤裆,现下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就不喝那几斤猫尿了。
唉,晁大哥……
就在众人转身要走时,石像突然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通体金光万道,把整个破庙也照得如同铺了一层金子。
“都头,土地公真得显灵了。”一个捕快睁大眼睛看着发光的石像。
“我的天呐,我是头一次看到土地公显灵,这……”
“土地公公!”
有的捕快开始诚心磕头。
雷横心下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异的景像,赶紧跟着磕头。
张云在泥像神后简直要笑出猪叫声,强忍着笑意,她将兑换来的变声器放在嘴里,瞬间变成一个老迈的老人声音。
“此子与我有缘,他的名字叫做刘唐,我可以为他做证,他就是一个行商,不是你们嘴里的‘恶贼’!”
连土地公公都这么说了,雷横只好道:“是我抓错好人了,来人呐,给我把绳索解开!”
几个捕书赶紧将刘唐身上的绳索解开,连声道:“对不起!”
“土地公公,他们几个把我捆了这么久,总应该给我一点补偿吧?”
“放肆,雷横乃是天上的星宿下凡,连我都要敬上三分,你这厮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讨打!”
雷横听说自己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没想到啊,自己在郓城县做了数年的捕头,还真不知道自己前世那么不凡,不禁得意地挺了挺胸膛。
刘唐对于土地公恭敬有加,对方连他的名字都知晓得一清二楚,不是神仙却又是什么。
等到雷横退出破庙以后,张云把兑换来的彩灯关掉,从石像后面显出身形。
刘唐打起火折子一看,大喜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白日鼠白胜兄弟。”
易容成白胜的张云贼兮兮地向刘唐跳跳扫帚眉,真正的白胜已经被她杀死了。
下了梁山以后,张云最先找到的是白日鼠白胜,她原先以为白胜不过像书里描述得那样好赌成性,贪生怕死,梁山不收这样的好汉也就罢了。
结果与白胜处了两天,她发现白胜简直恶到了极点,囚禁了数个妙龄女子在自家的地窖里面。
打开地窖一看,她们吓得个个如同怕见到光的老鼠。
这样的行径天理不容!
如果让这样的人活在世上,那就是老天爷不睁眼,想到他后来还进入梁山,真是可恨。
在白胜暗示张云抓走一个少女当赌注时,张云冷笑着一刀结果了白胜的性命。
这才埋伏在破庙中等着刘唐到来。
刘唐仔细端详了张云一番:“白胜兄弟,几月不见,你的身子怎地发福成了这般形状?”
张云拍拍肚皮:“天天吃得好睡得香,没承想就变成这样了。”
刘唐拉起张云的手:“走,我们去找晁大哥去!”
张云抽回手,摇头道:“不可。我们且在庙里再等一会儿。”
“这是为何?”
张云不答,捡起石头扔出去,黑森森的草木轮廓里面探出几个人头,原来那些捕快还守在外面,他们担心其中有诈。
刘唐面色一红,抓着乱糟糟的红发:“还是兄弟你想得周到!”
两人在门后静静观察,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的样子,看到捕快撤退,这才离开,前往石碣村寻找晁盖。
其时,晁盖正在睡觉,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六颗星星落在房顶,一道白光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