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视线同时看向此时已经慢慢冷静下来的白微毫,可那空洞的眼神明确的告诉几人他的脑海里根本没有白居易所说的那些记忆。甚至直到现在还在觉得是他们在联手欺骗他,若不是之前他自己出手抵挡了綪阙的攻击,他恐怕早就离开了。
“我知他是笔灵却从未害怕,只真心当他是我的兄弟。我们一起谈论学术,可能是因为我们相伴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我们所有的想法都不谋而合,甚至他的才能还远远在我之上。他过目不忘,论点奇特且正确。慢慢的我便知道,他才是父亲口中能匡扶社稷,为天下万民造福的人。”说起这些白居易眼里满是欣喜,没有一丝一毫的妒恨。显然每一句都出自他真心,没有丝毫的违心。
白微毫慢慢失神,随着这些话一点一点的钻进他耳朵。脑海里慢慢出现零碎的记忆碎片,耳边想起了两人曾争论一篇文章用词时的话语。
“所以,你决定将自己凡人的身份给他。让他以你的身份善用他的学识,成为你父亲一直希望的那种人,对吗?”子休现在终于明白为何白居易为何会对他提出那般的要求,也明白了他为何甘愿自己蒙受冤屈。
白居易并不答话,站在那里盯着地面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事情慢慢偏离了轨道。我不知道是我哪一位友人将我的长恨歌拿了出来在诗会中供众多文人赏析,长恨歌就这么流传开来。可也就是那一天,我回到家中没有再见到他。我一直在洛阳城中四处寻找,就怕他被不知道的修士抓了。可还不等我跑遍洛阳城里所有道观,他自己出现在了我面前。可是他看我就跟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在问清楚我究竟是不是白居易之后。竟然开口就说我盗了他的诗,并将我在仙游寺中所经所历皆是一一详尽的说了出来。我否认,他却觉得我在狡辩。我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担心,我日日跟在他身边。知道了他来找你的事情,便先他一步来到了这里。”原来,原来竟是这样。是啊,之前白微毫说盗诗时的那种眼神,只怕不论白居易如何说他都不会相信。
听到这些,子休看着已经完全放弃挣扎的白微毫。他也不知掉要怎么说,也根本说不出责怪的话。毕竟他和曾经的自己多么的像,只区别于他有一个在意他甚至超过自己的白居易。所以至今他也没受过什么苦,甚至连自己器灵的身份都不知道。
“哎,这件事似乎也不能怪他。他是器灵,和所说的由紫毫笔幻化还是有一定的区别。器灵是由加注在有灵之物上的执念慢慢幻化成为灵体,而若直接本体就是那紫毫笔的话便是妖了。器灵都有一个毛病,就是在离体化形之后就会把自己栖身的灵物藏起来。可是呢,器灵没有妖魔身体之中血脉传承的信息。他们的修炼必定要依靠旁人引导,特别是他这种由凡人执念幻化的修炼本就困难。照你所说,他脱离本体便说自己叫白微毫,是你的弟弟。他会有这样的记忆应该是因为还在毛笔中时慢慢形成的设定,所以他一诞生就以为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可是他的灵力却会随着时间而慢慢消耗,身体也会因为脱离本体时间太久而慢慢虚弱。加之长恨歌创造时的记忆于他本就极为重要。一时间身体本就虚弱的他经受那记忆的冲击之后记忆混乱,慢慢走到了今天的地步。”子休看着随着他话语慢慢瘫坐到地上的白微毫,他眸子里仿佛正透过他看着曾经的自己。那个也因为不会修炼,灵力损耗而受尽了苦头的自己。
子休重重叹了一口气,走到白微毫身边站定。手掌轻轻落在他头顶,掌心之中涌出一股巨大的灵力朝着白微毫的身体之中灌输而去。在这股力量的涌入之下,白微毫的双眼慢慢散发出淡淡的紫芒。不过片刻,双眼之中便是恢复了清明。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让您烦忧了。”白微毫站起身来,朝着白居易深深鞠了一躬。话语里满是歉疚,他的记忆已经全部恢复了。
见他这样,白居易连忙上前两步将他扶起。嘴张张合合,却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行了,你俩也别在我这矫情了。你呢肯定是要跟在他身边的,往后你可以经常来我这里。我可以教导你怎么修炼,但是我也请你记住。你是灵,他是人。你们俩之间毕竟有这区别,总会有分开的一天,而且若混迹在凡人中生活还请你隐藏好自己的身份。不然我可没工夫去修士手里救你,还有你,那是你爹。他说的难道不应该由你这个身为儿子的去完成吗,切莫妄自菲薄。”
把两个人都是好好教训了一顿后,子休便是将两人送走。往回走的时候还听到白居易似乎问了一句白微毫究竟把紫毫笔藏哪去了,他可是把整个家都翻了个底掉都没找到。之后就没了声音,似乎白微毫在想他究竟将之放哪去了。
子休走回大堂里,迎面便是撞上了正从后院槅门那走进来的于蒙。于蒙手里端着茶壶和茶杯,淡淡的问了一句:“你今天倒是挺有耐心的啊,这种小事都会管?还是因为......他和当初的你很像?”
听到于蒙的话子休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竟是极为冷淡的回了一句:“一点都不像。”
在他的故事里他是被抛弃的那一个,而白微毫。即便以怨报恩,白居易依旧对他极好。也是因为白居易的坚持不懈,才给了白微毫一个机会。如若不然,完全失了本心的白微毫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消散于世间的。